第8章
这两千块钱,是她瞒着柳志刚准备入股的。
应晓芬反应过来,看了柳永捷一眼,柳永捷呲啦一声站了起来:“妈,爸,这可不是小钱,应该家里先商量一下吧?”
柳浩炮弹一样冲过去抱住丁明霞的腿:“奶奶,钱给我买糖,买书包,买玩具,不能给这个女人,不能给这个乡下土包子。”
他扒着丁明霞的手大叫大嚷。
柳绵绵在丁明霞缩回手之前飞快接过信封,捏了捏,鼓鼓囊囊的,估计差不多。
她满脸失望难过,说:“妈,本来我想把这钱留给你们的,你们年纪大了,也该有些钱放在身边。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因为我发现,如果这些钱留下,有些人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而且这钱最后怕也不会落你们手里。钱还是先放我这儿吧,你们有需要再跟我说。”
她语重心长:“老话说,富养女儿穷养儿,小小年纪金钱观就这么重,对我这个做姑姑的也半点没有尊敬,妈,你们真该好好教育教育孩子了!”
长吁短叹一番后,柳绵绵看了沈维舟一眼,“落寞”地说:“我们走吧。”
*
邻居们都散开后,丁明霞把门一关,颓然在沙发坐下,声音溢出几分压抑的哽咽:“她这哪是回门,她这是想逼死我啊,她拿走了钱不算,她还要说那些话!”
柳永捷靠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问:“妈,你为什么骗我们说彩礼才两三百?”
丁明霞顿了下,过了会儿才说:“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我哪里敢让你知道?你要是能戒了别去打牌,也别跟那些狐朋狗友的来往,我怎么会瞒着你?”
柳永捷啧了声,烦躁道:“那么多钱呢,就这么给她了?”
丁明霞叹了口气:“不然呢?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闹起来没完没了的,到时候咱们家就成了家属院的大笑话了,咱们一家子的脸往哪儿搁?再说,咱们也不能为了两千块钱得罪沈家。结亲是为了借势,可不是为了结仇,你爸、你妹还有你的前途,都指望他们家呢。”
柳永捷撇撇嘴:“我一个车间工人,能有什么前途?”
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算是接受了丁明霞的说法。
应晓芬一边哄着柳浩一边暗暗翻了个白眼。
柳永捷这傻子,回回被他妈忽悠得找不着北,依她看,老两口就是故意想瞒下这笔钱,只是柳绵绵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柳锦诗挨坐在丁明霞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细语地劝:“妈,两千块不是最重要的,维系住沈家的关系才最重要。”
她提醒丁明霞:“以后沈家要是问起,这钱就是你们事先说好了,回门的时候让她带回去的。”
柳锦诗微微垂下眼眸,丁明霞平时什么事都会和她商量,可这件事她事先并不知道,如果知道,她会劝丁明霞不要因小失大。
沈维舟的母亲俞婉是国防工业办的副主任,国防工业办可是军工厂的直属上级部门,俞婉在军工厂的事上,是能说得上话的。
柳志刚眉头紧皱:“锦诗说得没错,这件事到此为止。”
指着柳永捷:“还有你,不想一直当车间工人,就别招惹那丫头!”
柳永捷不吭声了。
丁明霞抱着柳锦诗呜咽出声。
道理她都知道,可是,两千块钱,还有被嚯嚯掉的烟和糖,还有入股君子兰能翻不知几番的分红……都没了,都没了啊!
丁明霞一想到这些,简直心痛得无法呼吸。
同一时间,怀揣巨款离开军工厂家属院,柳绵绵整个人神清气爽,她笑眯眯对沈维舟说:“走,姐姐现在有很多钱,请你喝汽水去。”
第7章 嫌疑人抓到了
柳绵绵不止买了汽水,她还买了家属院附近一家点心铺子的桃酥。
点心铺子是家夫妻店,据说用的祖传秘方,桃酥做得特别酥脆香甜,非常受欢迎,甚至有人坐一两个小时的公交,特地过来买。柳绵绵买到了最后几斤桃酥,乐得眉开眼笑。
“要碰运气的,有时候一大早就卖完了。”柳绵绵喜滋滋说,“咱们今天运气不错。”
眼看就要四月了,春深叶茂,正午的阳光特别耀眼,但好像都没有她的笑容灿烂。
沈维舟挪开视线。
明明上辈子她讨厌他,不爱搭理他,偶尔说话也都是奚落他,可现在她却拈了片桃酥一个劲儿往他面前递:“试试呀,真的很好吃的!你帮我要回了彩礼,这些都是我感谢你的。”
眼看再不接,她就要直接喂进他嘴里了,沈维舟冷着脸接过桃酥和汽水。
“彩礼是你自己要回来的,我什么都没做。”他冷淡地说。
要不是心存疑惑,沈维舟根本就不会踏进柳家的大门,那一家人的自私无耻,他在上辈子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决定过来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明明上辈子他们过来时,就只是简单地吃了个饭,唯一的小插曲是柳绵绵夹走两个鸡腿,柳家那个孩子因为没吃到鸡腿嚎啕大哭,在几个大人哄着的时候,柳绵绵还火上浇油说以后只要她在他都别想吃鸡腿。
他那时候只觉新婚妻子幼稚自私,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卷了东西跟人私奔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却和上辈子截然不同。
她老老实实吃饭,夹了一个鸡翅,对鸡腿似乎全然不感兴趣,也没怎么正眼看过柳家那个熊孩子。吃完饭后,她才突然发作,唱念做打,打了柳家人一个措手不及兵荒马乱,那家人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很显然,今天的一切在她的预料或者说计划之中。
可明明上辈子她从来没提过彩礼的事。
按照柳家人的秉性推测,上辈子柳家人应该也没有把彩礼交给她,她应该是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沈维舟忍不住想,假如上辈子那个柳绵绵知道两千块钱彩礼被家人瞒下,她会怎么做?他觉得应该不是今天这样。
柳绵绵不知道沈维舟的心理活动,她吃着桃酥,口齿含糊地说:“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这尊大佛杵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威慑,要没你在一旁杵着,他们不会那么爽快把钱给我。”
什么叫他这尊大佛杵着。
她说话的方式也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沈维舟忽略她乱七八糟的比喻,审视看她,问:“你和娘家人关系这么不好?”
柳绵绵看向他:“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别看我们今天演得热火朝天,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了。”邻居里面有哪些是真心实意相信她们母女情深的,还真不好说。
“鱼目混珠的故事听说过吗,有户人家把大鱼的眼睛当做珍珠代代相传,直到生病要入药才发现不是真的珍珠。我们家呢,是藏了一颗璀璨明珠在家里,突然有一天知道明珠是别人的,鱼眼睛才是自己,这心理落差,恨不得把鱼眼睛给砸碎了。”
沈维舟看她一眼,她一口汽水一口桃酥吃得欢快,仿佛那颗不被人喜欢的鱼眼睛并不是她。
和上辈子那个自卑、尖锐的柳绵绵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明天她还会和那个混混一起私奔吗?
对了,混混还被关在派出所,也可能……
沈维舟眼神渐渐冷下来,他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这个女人开朗、明艳的表象所欺骗,不管外表如何,本质上她都是那个自私自利、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女人。
就像异世那些善于伪装的怪物。
他不能放松对她的警惕。
一回到家,沈维舟就又钻进了书房。
刘婶唉声叹气:“每天不是看书写文章,就是弄那些电池啊管子什么的,哦哟,中午也不休息的,我是真怕他身体受不住。”
柳绵绵现在已经知道了,刘婶是沈维舟祖母家的亲戚,老太太去世早,临终找了自家表姐来照顾儿子,这位表姐就是刘婶的母亲。
后来沈维舟出生,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中间沈伯康还被下放过几年,都是刘婶夫妻俩一起帮着照顾沈维舟。
刘婶自己两个儿子都在当兵,照她的说法,都身强体壮,跟牛似的,她一点都不担心,只有沈维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和俞婉一样操心。
柳绵绵不知道沈维舟生的什么病,沈家一开始上门提亲的时候是说过的,但原主那时候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只顾着打听沈家的背景,后面则是从朱永齐口中得知他病入膏肓。现在自然也不好再问。
她宽慰刘婶:“我看他精神不错,我被公交车颠得快要吐,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老神在在的。”
单单看他的状态,确实不像快要死的人。
刘婶被逗笑,叹息说:“从小就这样,不舒服也不会讲的。”
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刘婶又问起回门的事,柳绵绵心说那可太精彩了,只是说出来怕是要把这位憨厚可爱的婶子给吓着。于是挑挑拣拣的,只说了柳家为欢迎他们准备了丰盛的菜色,还有就是自己为感谢邻居分了喜烟和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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