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蓉三年前就从金旭传媒辞职了，这是温荷月和她共同商量的结果，因为担心自己离开后贺云野会找她的麻烦。
后来经温荷月介绍，她留在圣合集团旗下的一家公司继续做广告策划，然后去年温荷月接管星月影业，她便调过来做了项目部负责人。
不知道贺云野是怎么调查到了这件事，今天居然派陈政找上门来了，林蓉猜到他之前已经见过了温荷月，在没确定温荷月态度之前，她没有直接拒绝，但在车上第一时间告知了温荷月。
贺云野约她见面的地方，是位于S城市区的一家日料店，这家日料店是连锁店，是他后期投资的餐饮产业之一。
林蓉一进门就被带到了包厢，桌上的京番茶香气袅袅，贺云野坐在对面，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镇定落座，心想自己和他并无任何利益交集，管他是什么身份，反正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贺总。”她看似客气问候，但话里带刺，“其实不用助理特意来请的，您把我工作地点都查清楚了，联系方式想必也有，直接叫我来不就好了？”
“抱歉，若非事态特殊，我也不愿意打扰林小姐。”贺云野低声道，“但除了这样做，我也的确没别的办法能见到阿月了。”
他这么爽快道歉，倒有些出乎林蓉的意料，毕竟在林蓉心里，他一直是个强取豪夺的无赖富家子。
她没忍住看了他一眼：“贺总，强求是没有好结果的，更何况你跟小月早都离婚了。”
“我知道，但有些话当年没有讲清楚，我需要一个机会。”
“哪怕是违背小月的意愿吗？”
贺云野顿了一顿：“她真的连见我一面也不肯？”
林蓉沉默，大约是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听得贺云野又问。
“总和阿月形影不离的那个年轻男人，林小姐知道是她的什么人吗？”
“不知道。”她果断摇头，“我从不过问小月的私事，朋友间应该保持距离感。”
但其实她和陆秋年早就很熟了，还经常去陆锦家里吃饭，对温荷月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尽管如此，她也不可能向贺云野透露半分。
她就这样坐在包厢里喝着茶，以四两拨千斤的讲话艺术，拖了贺云野一个多小时，什么正经事也没告诉他，直到温荷月亲自赶到。
姐妹俩对视一眼，林蓉即刻起身，像是结束了不喜欢的应酬，终于松了口气。
“来了？那你们慢聊，我今晚还得看合同。”
说完，她迅速拎包，溜之大吉。
包厢里一时只剩下温荷月与贺云野两个人，贺云野将菜单推向她，温柔征询她的意见。
“刚才林小姐没有点菜，你想吃点什么？”
“我晚上还有约，就不留下吃饭了。”温荷月说，“贺总，我不了解你来S城到底有什么公事，但不管为了什么，总之请不要打扰到我身边的朋友，这很失礼。”
“对不起，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不通过林蓉的话，恐怕你不会同意来这一趟。”
“上次在K城，该说的也都说了，我不认为我们还有再见面的必要。”
贺云野没有回答，他双手握着茶杯，出神地凝视着温荷月。
她今天穿了身浅银灰色的正装，长发挽起，戴了简约的珍珠耳饰，说不出的干练漂亮。
她和以前相比，容貌没有什么变化，气质却已大不相同。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温柔忧郁的女孩子，如今的她坐在对面，平和、优雅、自信，与他势均力敌。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怯于看她的眼睛。
“我还有话要问你。”他轻声道，“如果你不是那么忙的话，能不能陪我吃完这顿饭？”
温荷月反问：“吃完这顿饭，贺总就能保证不再继续纠缠了？”
“阿月，我们三年没见了。”他无奈地放缓语气，“多年夫妻，非要这么生分不可吗？”
“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她干脆利落地反驳，“当初我们各有所图勉强结合，后来也算求仁得仁，互相之间该还的也还清了——我自问不欠你什么，你也不用觉得遗憾，大家都应该向前看。”
“我要怎么向前看？”贺云野自嘲地笑，“我无时无刻都在后悔，我总是在想，那时候距离我们去R国度假只差一天了，如果没有那桩意外发生，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开始？”
温荷月摇摇头，她觉得困惑：“需要重新开始的不是你我，而是你和钟兰雅，我不明白，你以前那么喜欢她，为什么我走了，你反倒放弃了？”
这话正戳中贺云野痛处，他手指猛地攥紧，像在强行按捺情绪。
“因为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十四年前，涟水古镇的那场地震你经历过吧？”
温荷月隐约记得，当年叶皓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她还觉得对方神神叨叨，谁知现在居然又从贺云野口中听到了。
她略一蹙眉：“经历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当年我和贺明琛也去过涟水古镇，不巧赶上地震，我们俩被压在一座饭馆的废墟里，那里位置偏僻，救援人员迟迟没有赶到。”他缓声叙述，认真回忆每一处细节，“后来有个女孩子发现了我们，叫来了救援，我俩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温荷月的眼神，在那一刻发生了极细微的波动，但她掩饰得很好，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嗯，然后呢？”
“我俩被带回了临时避难棚，那个女孩子经常来给这边送物资，还帮我们换药，她不忙的时候，就会留下来陪我聊天。”
“可惜那时我眼睛受伤了，根本看不见她的样子，只知道她叫澜澜。”他说，“临别时，我送了她一枚金属钥匙扣，承诺日后一定会找到她。”
温荷月轻轻应了一声：“嗯，所以后来找到了吗？”
“找错了，我找错人了。”贺云野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他眼眶微红，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钥匙扣，放在了她面前，“阿月，你从没告诉过我，你的小名，也叫澜澜。”
第25章 决绝阿月，你爱过我吗？……
贺云野说完那句话之后，温荷月注视着他发红的眼眶，一言不发沉默了很久。
她最终平静承认：“是啊，我小名叫澜澜，只是那些年除了我母亲，没人这么叫我。”
“所以，钟兰雅告诉我，她的小名也叫兰兰，我就信了。”
“那也不算骗你，阴差阳错罢了，你也可以继续将错就错。”
“可我想找的人不是她！”贺云野的尾音因激动而略带颤抖，“那本来是属于我和你的回忆，却被她和贺明琛合起伙来盗取篡改了！我一再容忍她帮助她，是因为把她当成了你，可你明明就在我的身边，我却……”
“贺总。”温荷月打断了他的话，她冷静反问，“你究竟是因为爱错了人而后悔，还是因为受人摆布欺骗而感到愤怒？”
贺云野愣住：“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她说，“真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十年对冒牌货无知无觉？除非你一直在自欺欺人，即使怀疑也不愿再深入求证，就这么一错再错，直到发现真相才惊觉自己的愚蠢——相比起爱错人的后悔，你应该更在意被贺明琛耍弄这件事吧？你觉得屈辱，对吗？”
以前的她，不会像如今这样言辞犀利，每句话都精准戳到他的痛处，丝毫不留情面。
可贺云野偏偏难以反驳，他数度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无力摇头。
“不，阿月，其实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极端。”
“我是在客观分析，不是在评判你。”温荷月的语调依旧温柔，只是眼神冷淡而疏离，“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了解我吗，了解多少？或许你喜欢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形象，你觉得那时有个女孩子温暖了你，所以舍不得放不下，心心念念想找到我，其实只是为了求一份慰藉，对方究竟是谁反而不重要了。”
“阿月，我……”
“我相信你中途怀疑过钟兰雅，但就算怀疑，你也不敢推翻设想，因为你否决了她，就意味着否决了当初的自己。”
“……”
“贺总，真相有时候是毫无意义的，你都骗自己十多年了，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呢？”
是啊，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呢？
这番话由她亲口问出来，显得格外讽刺。
在她平静的审视里，贺云野只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
“没有你的话，我是可以继续骗下去的。”他艰难回答，“我也想过，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你，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结婚近四年，他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几乎榨干了她的情绪价值，予取予求却不给回报，这样病态的夫妻关系，有谁能甘心忍受？
谁知受尽委屈的枕边人，才是他求而不得的心上人，这的确是报应，是对他残忍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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