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西装在大众印象里是规整的、束缚的、一本正经，平时缺少场合去穿，只能在正式场合才有机会穿上。礼仪麻烦，动作小心，像是被装进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绅士壳子。
可是就连江远滨这种最正统的英式西装人都曾经对她说过，“衣服是给人穿的，应该是衣服去适应人。”
轻盈，舒适，衣服应该回归人本身的需求。
*
江崇焰只有两个节目。
音乐结束，他微微喘气，把额前的头发捋上去，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脸侧一路滑落，滴到地板上。
这是很完美的两小时演出。最后谢幕，舞队所有成员手牵手鞠躬致谢。全场鼓掌欢呼。
辛桐在人声鼎沸中轻轻地鼓掌。
她看着台上人群中，江崇焰站在边缘。
头顶上漫天彩花像是烟火一样落在他肩头和发丝，音乐震耳欲聋，人群燥热欢腾，他平静而寥落地站在那里，微微仰起头，远远地盯着场馆天花板上一束耀眼的灯。
辛桐站在黑暗的角落里，遥遥地看着他。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周围的欢呼声而变得躁动起来。
她似乎也认识到了舞台表演的魅力，认识到了舞蹈的魅力。怪不得他会有那么多粉丝。她想起吴思枫，想起kitty，或许还有很多很多人，都是受了他的影响，抱着对他的憧憬，开始关注街舞、甚至自己亲身从事，体会自由与热爱。
*
“今夜风暴”演出完美结束。
BEGIN所有舞者排着队，一边擦汗一边从舞台侧边下场。
台下光线暗，程柒仰头灌了几口水，后台光影晃得看不清楚，她隐约看到前方一个高大的穿着白衣服的人走在角落，于是立刻小跑过去，喘着气拍拍那人的肩膀。
“辛苦！一切顺利！”
对方没回答。
她嘴角还带着笑，作为工作室老板她负责对接了演出的所有部分还要亲自上台跳舞，今夜圆满结束她是最高兴的那个。
周围舞者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说着话，有的在笑对方刚才走位走错，有的直喊饿要吃东西。前方有人扭头过来喊，“老板！什么时候请客！”
“馋得你！”程柒笑骂，“等会有富婆请客，你们就等着吧。”
“呜呼——”前方人群开始欢呼，吵吵闹闹，笑声一片。
程柒递给旁边一直沉默的男人几张纸巾。
“牛逼啊Aiden！”
“正式演出的时候比彩排还好，厉害！”
“等会有夜宵，一起吃点？”
兴奋地说了半天，那人也一直没什么回复。
程柒也习惯了，把纸巾给他之后就往前走了。
“莫宇哥，我可是看见你老婆和你女儿了！”
“废话，谁没看见？”
“哎呀不是，我是说你还没上场的时候，我在开场舞就看见了！我们开场舞她都没录视频呢，结果你一出来她就开始录视频了！”
莫宇得意地笑。
“那当然，那是我老婆，不录我录谁。”
周围所有人拖长声音起哄，“没意思，真没意思！”
参与此次演出的队员加上程柒，一共十个人。
每个人的亲友都有到场。
有的队员甚至要了三四张关系席的票，亲友在下面鼓掌欢呼，舞台上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娱乐圈流行个人直拍，有的家属甚至坐在下面抬着摄像机全程录单人直拍。
“哎哎哎，第二排那个黑衣服的帅哥，有点小帅啊。谁家的啊。”
“不是我。”
“也不是我。”
“笨，这都猜不出来，明摆着小诗暧昧对象啊！”
“我靠，怪不得今天小诗穿这么好看！”
“那第一排正中间那个是谁啊。”
“不认识。”
“哎，我怎么记得第一排正中间那个位置是Aiden一开始就拿走了的？”
“对啊对啊，我也记得，Aiden以前从来都不要票的，这次才定了场地就早早跑去要关系票了，还只要第一排正中间的那张。”
“第一排一般都是给赞助商大老板的，如果不是Aiden要，我们可是要不到这个位置当亲友座的。”
“那女生挺漂亮的啊！就是蓝色裙子长卷发的那个。”
“看着年纪不大。”
“我去，Aiden哥铁树开花！”
男生讲完，立刻就扭头去找，果然在一旁看见了一直走在角落里低垂着头半天都不吭声的男人。
他坏笑着凑过去，暧昧地撞了一下男人的手臂。
“我还以为，那个中间的位置，你是要给上次那位来舞室给我们请客吃饭的小富婆。”
“叫什么？……哦，辛桐妹妹。”
Aiden突然一下子停住脚步。
“我有事。”
“先走了。”
面无表情吐出这几个字，头也没回，一个人低着头转过身走去了反方向。
走廊空旷寂寥。
其他所有人都去了后台休息室，他听见身后隐约模糊传来小女孩喊爸爸的声音，那是莫宇的老婆女儿来后台找他了。
嬉笑聊天声像是电影里的蒙太奇特效，蒙上了一层潮湿憋闷的塑料袋，隔着几个房间几层墙壁，模模糊糊也听不明白。
他越走越快，汗水黏在额头，肌肉酸痛感一点点涌上来。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就是这么走着。
忽然，前方的路被一个人挡住。
江崇焰猛地停住脚步。
他看见一个背影。
白纱裙，高跟鞋，黑色长发挽起来，脖颈处带着珠宝。
披着一条浅灰色的披肩。
……那是他的披肩。
江崇焰呼吸滞涩，迈不开腿，站在原地。
那是他的披肩。
那是他送给她的披肩。
第47章 你今天晚上很帅
江崇焰像是被钉在原地。
江崇焰其实从没见过她打扮得这样隆重。
在他记忆里，甚至她刚回国那天在帝国酒店向所有人宣布自己要回来抢家产的那天，都没有今天穿得隆重。
目光先落在她的腰间。
再到纱质裙摆。
盯着她笔直纤细的脚踝和高跟鞋，盯了好几秒。
最后往上，停留在她的披肩。
他看着那女人抱着手臂，慢悠悠转过身来，歪着头，看他。
江崇焰凝视着她的脸。
花了几秒钟才能形容出来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挑衅。
非常挑衅。
肤浅俗气的大小姐，珠宝和礼服是她永远的伴随。
习惯颐指气使，享尽人间欢乐，自认为天下第一，那双亮晶晶的瞳孔里闪着得意和挑衅的光，比发丝间轻微摇晃的堇青石耳坠还要晶莹明亮。
“哼。”
辛桐高傲地摆出公主的架势，用余光看他一眼，又哼出一声不明意义的鼻音。
“本小姐今天难得有空，赏脸来赴你的约。”
“高兴吗？”
拿腔捏调地说完，却半天都没听见对面反应，她又“咳咳”两声清清嗓子。
“想必你刚刚从后台一路走过来，已经看到那边摆着的一排演出顺利的花篮了。”
“没错，那都是本小姐送的。”
“还有，他们估计现在已经在后台吃上大餐了。”
“没错，也是本小姐定的。”
“那么这时候有人就要问了，怎么他们吃上了，某个人却没吃上呢？”
“鉴于这个人此时此刻就站在我面前，所以这个人还有一种选择。”
辛桐站在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就是把他今晚的时间全部留给我。”
……
好几秒过去。
辛桐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沉默地站在她面前。
突然偏过脸。低声开口。
“什么时候来的。”
辛桐戏瘾过够了，换了个姿势站着，认真地说：
“我可是来得最早的！我来的时候大门都还没开呢！”
“我当时到了坐下来以后还给你发了照片呢。”
照片。
江崇焰默然。
上场之前需要做很久的准备，是没时间看手机的。
他确实没有看手机。
所以也就没看到辛桐给他发的照片。
但是他两天之前就给辛桐转发过那条的链接。两天之内，她一个字都没有回复过。
已读不回，最常见的社交规则。江崇焰视之为成年人之间的心知肚明。
但是江崇焰又觉得辛桐这样的人，如果想拒绝，一定会直说。她不会找理由，不会搪塞，不会掩饰。
已读不回卡在中间吊着气，明明想拒绝，却胆小迂回。这不是她。她是那种为人做事都永远理直气壮的人。
第一排7号。正正好好的中间。
站上舞台的中线，数着步子，往前走五步。
一二三四五，再抬头，就可以看见坐在7号位置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