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老头没法理解这种年轻小女孩的打扮思路，皱皱眉，扔了手里的纸，给她倒了杯茶。
“受欺负了？哭得跟三岁小孩一样。”
辛桐抽噎着。
“没，没什么。”她摇摇头，“没受欺负。我就是觉得在你这里呆着真好。”
“师父。”
她突然喊了这样一声，倒是把老头吓了一跳。
“你随便教，你教什么我都学。我一定好好学。”
“你放心，我知道我这个人脑子笨，性格懒，感情渣，除了惊人震撼的美貌以外一无是处。没做出成绩来之前，我绝不会出去到处炫耀和你的关系的，闯了祸也绝对不把你说出来。”
“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成功的。”
“你相信我吗？”
老头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
皱着眉评价道。
“一惊一乍。”
“莫名其妙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半晌，嗯了一声。
“我相信你。”
过了几秒又站起身，一边走向工作室的方向，一边头也没回地补充道：
“惊人震撼的美貌，走吧。”
“来开始学点东西吧。”
*
辛桐每天都往江家老宅跑。
她上午在一旁看江远滨做她的那件全定制。只是和之前的区别是，江远滨每做一步，都会给她细细讲解。
六十年的老裁缝，功夫全在手上，门道全在心里。
空讲是纸上谈兵，连工艺都不了解就大谈设计是空中楼阁。
他没法教书，没法指导，多年的从业经历只让他认同熟能生巧勤能补拙，日复一日日积月累地练习和实践，才能明白和体会。
没有自己亲手去做，别人就算说一百遍，你也只是当成一句轻飘飘的话。听过，就忘了。
但是如果自己亲自做过，亲手体验过，每一步生出的困难你都感到疑惑，每一步得到的经验你都铭记，那么此时的指点才能变成真知灼见，深刻地、永恒地，镌刻在脑子里，也时刻在之后从业的每一秒，都发挥着作用。
下午和晚上，辛桐驱车回工作室，继续做她那两百件衣服。
……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
那天中午，她习以为常地从江远滨工作室出来，像当自己家似的伸个很没形象的懒腰，懒散地一边往饭厅走，一边喊，“王姨，今天都有什么菜呀！”
下一秒，却突然看见，前方饭桌前，有个人背对着她正坐在那里。
是个高大的男人背影。
穿了件宽大的卫衣，显得他肩膀更宽，岔开腿漫不经心地坐着。带了个深蓝色鸭舌帽，金发被帽子压得往后，在他耳后叠出蓬松柔软的C型弧度。
她骤然停住脚步。
那男人似乎也听见了。
但也没回头。
还是就那样散漫地坐在那里。
第44章 盯着他的下半身看
男人背对着她，坐在饭桌边。一副懒散的样子。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
空旷的饭厅里多了Duang大一个年轻男人，骤然显得气氛都和平日里不一样。
辛桐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江崇焰。
他平时从不回来。
辛桐想起今天江远滨的行为和表情，没有任何不妥。她觉得，江远滨估计都不知道江崇焰今天回来了。
她一步步走上前，率先打破安静。
“你怎么来了？”
男人听见这话，慢慢抬头，歪着头看着她。
被他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辛桐才突然发现这话不对。
这是他家啊！
要问也应该是他问！
辛桐讪笑。想了想，犹豫了好几下，还是坐到他对面。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和他共处同一空间内，辛桐没说话，脑子里倒想的挺多。
此时，距离两个人在雪山山洞里拥抱亲吻，过去了七天。
距离两人那一晚在河边相遇，过去了两天。
辛桐偷瞄了他一眼。
他今天打扮得很干净。辛桐用了这个词形容。
宽松休闲，清朗干净的感觉，身上装饰很少，只有手腕系了一条红绳。
红绳并不显眼，秋冬衣服长，掩在袖子里。但挂在手腕处，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见，随后目光就会聚集在他的腕骨。
修长，血管微微凸起，一路蔓延到看不见的袖子深处。
帽子颜色是深蓝色，衣服也是深色。这样的打扮对他来说太简单，随意，似乎平平无奇，颜色也不鲜亮显眼，显得沉重黯淡。
可是加上那张脸，好像突然就有哪里不一样了。
垂着眼眸，眉眼浓烈，鼻子像书法里挺直的一竖，再往下是饱满的唇。
本来就脸小，蓬松的头发被帽子压在脑后，发丝叠成弧度，衬得他脸更小，帽檐遮下的阴影竟然可以挡住几乎90%的脸。
……
江崇焰低着头，垂着眼眸，手上把玩着桌上的杯子。
也不说话，坐姿随意散漫。
周遭氛围很安静。他本来就不喜欢讲话，他们两人在一起时都是她讲的多。她要是不讲，两个人就能一直这么安静下去。
既然都已经坐到饭桌上了，辛桐也知道了，大少爷是回来吃饭的。
这顿饭，估计是要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了。
马上就到饭点，辛桐等着也是无聊，干脆掏出刚刚在江远滨工作室里做了一半的笔记，开始继续写。
笔记本很厚，她却已经记了大半本。
本子里大面积地画满版型设计图，各种细节的尺寸和比例都有标注，什么尺寸会有什么效果都细细写明。
她低头写得认真。草包很少写字，去了美国更是不常写汉字，字体歪歪扭扭，但是乍一看也算是圆润可爱。
她写得太专注了，握笔姿势像是小学生。笔也是幼稚得不行，像是刚从小学对面的文具店买的那样，粉粉亮亮，还贴了一排假钻石，笔帽上挂了一个水晶爱心，随着她写字的摆动左右晃动。
她习惯不好，从小做事也随便，眼睛和书本距离相当近，脸都几乎要趴到桌子上，歪着脖子，也不嫌累。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极其专心地写。神色非常专注。
周围安静，辛桐也慢慢进入状态。
和江崇焰在一起其实还挺安心的，大少爷在对面坐着，两人互不打扰。
过了一会辛桐写完一页，骤然停了笔，倏地抬起头。
——没想到就一下子和对面男人四目相对。
被发现了。
大少爷瞬间移开视线。
神态极其镇定，一点也看不出慌乱。但是手指开始毫无节奏地摸手上的杯子。
切。看什么看。
辛桐哼了一声。
看了看时间，她已经写了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江崇焰居然也没看手机。他桌前空空荡荡，就那么一个空杯子，竟然就这么玩了半个小时。
算了。这人奇怪的事情多了。
辛桐揉揉手腕，接着写。
写到一个地方，正在画衬衣袖子和标记尺寸，忽然听见头顶响起一道声音。
低沉清润，比一般的少年音更成熟。很好听的声音。
“袖窿前势的量多了。后势量少了。”
“这样出来袖窿的形不好看，并且穿上会有拉扯感。不舒服。”
辛桐愣住。
抬起头，颇为惊讶。
“你还记得这些？”
之前去陈问工作室的时候，陈问曾经提到过，江崇焰小时候是被江远滨当成正牌继承人培养的，并且还天赋奇佳。
自己亲孙子人家没理由不仔细教。
辛桐知道他也是内行。
但是江崇焰十八岁就脱离家族去跳舞了，应该以后再也没碰过这个。
辛桐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样细微的细节。
听了她的话，年轻男人视线落在她本子上。
过了两秒后说，嗯。记得。
辛桐来了劲，一下子想到这几天的一个一直纠结的苦恼。迅速往前翻了几页，看到上面画着的一条裤子，兴奋地说：
——“那你给我讲讲男人的裤/裆应该怎么做！”
周围空气瞬间安静。
刚刚还一切正常和谐的氛围，瞬间就被打破了。
半天都没等到对面回答，她抬起头来一看才发现江崇焰脸色黑得难看，盯着自己的脸，半晌才忍无可忍吐出几个字。
“……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事情吗？”
“？”
“我脑子里没这些事，那应该有哪些事？”
她一个服装公司的老板，整天往一个老裁缝家里跑，每天一睁眼就是做衣服，当然是时时刻刻都要想这些事了。
江崇焰眉头压了下来，胸膛轻微起伏了两下。
脸上又是无语又是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