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金色头发。
  隔得远看不清楚,只觉得神色很冷。
  姐姐还在激动地说着什么,没注意看自己身后光线昏暗处的长长台阶。
  在马上就要踩空坠下去的前一秒。
  金发男人面无表情一下就把人拽回来。
  又迅速松开,皱眉看了看手上沾上的她衣领处的咖啡渍,嫌弃地掏出纸巾擦手。
  随后插着兜冷酷地转身,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发动车子离开。
  ……
  何天麒站在咖啡机旁,漠然收回看向二楼的目光。
  他对于这个男女关系混乱的姐姐的私生活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她是他争夺家产唯一的竞争对手。
  所以他想借此了解,她每天的早出晚归、忙忙碌碌,是真的在经营公司挽救亏损,还是只是一场给父母和大众的盛大表演。
  而现在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三分钟热度,能力低下,玩物丧志。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不应该享有任何继承权、天生愚蠢感性、只能用来繁衍后代的女人。
  这就是女人的定义。全世界都这样告诉他。
  第18章 他们是硕士,我可是女士……
  别墅二楼。
  辛桐其实已经醒了。
  但是没起床。
  她在思考。
  辛桐之前的想法其实极其简单。
  她要争家产。她要让Kelly盈利。她要做出好看的女式西装。
  而江远滨就能做出来。
  所以她就想找江远滨教她做。
  ——非常通俗明了的逻辑链,小学生思维。
  甚至当她真正实践的时候,她也没觉得有多困难。
  江家不缺任何商业机会,江远滨地位高已退休,他和辛桐素不相识等于陌生人……看上去铜墙铁壁,可辛桐逛了个公园吃了个生煎就意外解决了。
  可没想到江远滨给出的条件是,要她说服江崇焰每周都回家吃饭。
  ……辛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江崇焰此人叛逆随性,桀骜不驯,脾气不好,高傲洁癖,还带着点装逼。
  最重要的是,他应该很讨厌自己。
  辛桐开始深深怀疑,这个任务,到底还有可能完成吗?
  为了验证这一点,辛桐开始翻来覆去地回忆跟江崇焰认识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试图去探寻目标对象的心理状态。
  她看向桌上。
  那里放着一瓶小小的瓶装可乐。
  红色瓶盖,喝了一半。
  正是那瓶江崇焰在警局给的、后来又莫名其妙被他生气拿回去的可乐。
  昨晚江崇焰把她送回家门口,摸到自己裤子口袋,直接把这瓶可乐扔进了她怀里。
  “你喝了一半。”
  “自己带走。”
  那嫌弃的语气,辛桐现在想起来都有点恨得牙痒。
  她左思右想,拿捏不定,干脆一个骨碌爬起来,拨通了宋青云的电话。
  “有个人,我想求他办事。”
  “但是,他看上去很讨厌我。”
  “你帮我做个判断。”
  宋青云从小就胆子小,笨笨傻傻的,说话也柔声柔气,也只有在辛桐面前才会开朗一点。她小声地“嗯”了一声,等着辛桐说话。
  “我说我很渴,他正好有一瓶可乐,在我的询问之下他同意给我了。你说他是讨厌我吗?”
  “不好说。一瓶可乐而已,给你也没什么损失。”
  “那我喝了之后,他嫌弃地让我带走……”
  “他讨厌你。”
  “我半夜手机没电,被困在一个地方没法回家,他把我送回家了。你说他是讨厌我吗?”
  “不确定。大半夜一个女生在外面,是个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那他把我扛起来威胁警告说,如果我再惹他就把我扔进河里……”
  “他讨厌你。”
  “我没看见身后的楼梯,差点摔下去,他拉了我一把。”
  “人之常情。”
  “那他拉完我之后立刻松手,嫌弃手上碰了我的脏衣服,还用纸巾擦手……”
  “他讨厌你。”
  “……”辛桐已经气得要晕倒了。
  对面还追问,“这人谁啊?”
  辛桐遇见救星般诉苦吐槽,“对啊!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我干什么了,他就这样讨厌我!”
  “那倒不是。”
  宋青云声音软软糯糯,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般。
  “圈里讨厌你的人多了,但是都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毕竟你爸是何川。”
  “我的意思是,他可真够勇的。”
  “。”
  辛桐如鲠在喉,气得要变异成丧尸了,炸毛怒骂了几句宋青云就挂断了电话。
  好了,现在天终于塌了。
  让他每周都回家吃饭——这样一个讨厌自己的叛逆不好惹的富家少爷,怎么可能会乖乖听她的话?
  人家是否回家吃饭,跟她有什么关系?
  人家家庭内部爷孙之间的矛盾和关系,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去说?
  此时辛桐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江远滨会那么快就松口。原来那只是人家负气的随口一说,根本没经过思考,也没认真考虑过辛桐真的完成这个任务的可能性。
  她呆呆看着桌上那瓶可乐。
  包装上的小人表情张牙舞爪的。
  像是也在嘲笑她无知。
  以为异想天开的长期计划终于有了短期目标,没想到这短期目标跟长期计划本身一样难以实现。
  连江远滨都啃下来了,辛桐没想到,自己会居然是死在了江崇焰这里。
  她蔫了吧唧躺回床上,像一朵残败的花。
  玻璃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暖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洒在女孩年轻干净的脸上,像一汪金色的浅滩。
  她一动不动愣愣地发呆,瞳孔也跟着痴傻地沉寂。
  脸侧细小的绒毛在光明中白得透明。
  她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窗外。
  窗外是一片面积宽阔的花园,种满名贵花卉。
  辛文清喜欢植物,别墅每扇窗前都必须要能看到花园,一扇窗就是一副景,换一扇窗就是换一幅画。
  辛桐呆呆地看着窗台上的浅粉色的花朵。
  龙沙宝石,极漂亮的藤本月季。一层一层,一片一片,就这么盛大地、艳丽地开。不管旁边是什么环境,也不管周围人看见自己会不会被惊艳得驻足,它不为炫耀,不为比较,就是这样无所顾忌地开,它就是要开。
  ……
  辛桐眼睫颤抖了两下。
  她瞥见镜子里自己眼下的乌青。回国以来一直都睡得不安稳,早出晚归,从前每周一次的美容院也再也没去过了,整个人都透着憔悴和不安。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可是辛桐啊,那个天塌下来都要开party的大小姐。
  她就这么狂妄,就这么自由,躺的时候心安理得,争的时候也要乐在其中。
  这世界怎么了?
  这世界有什么了不起?
  她生下来就是为了享受,为了玩乐。惨淡落败是体验,世俗成就她不屑。她只是一株常青藤,一棵梧桐,一朵窗台边的月季。她只为了阳光和希望而生活。
  世间条条大路通罗马,难道她就只有靠江家才可以吗?
  国内这么多设计师,这么多裁缝,跟谁学不是学?
  她好歹也是森川集团大小姐,服装行业处处是人脉。
  只要下定决心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天下无难事。
  想通了这一点,辛桐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
  给权莉秘书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天要去公司。洗漱完毕后从巨大的衣帽间里随便拿了个包,塞了一堆东西,拉链都没拉上,就急匆匆准备出门。
  “噔噔噔”下楼,余光瞥见餐桌有人。
  她故意不去看,直接往大门那里跑。
  下一秒却被一股力骤然拉住。
  何天麒就站她身后。
  拉住她的手臂,低头盯着地板看。
  地上掉了一个本子。刚从她那个塞得满满的包里掉出来的。
  是她之前在国外读大学时候的笔记本。上面零散画了一些设计稿,但是大学四年以来她翘的课比上的课还多,所以四年下来也就这么薄薄一个本子,乱七八糟就画了十几张。
  少年清瘦高挑的身形慢慢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本子,手指拍拍不存在的灰尘。
  直起身子,垂眸看她。
  “姐姐。东西掉了。”
  哼。
  看他这低眉顺眼的做作样子就烦。
  辛桐冷嗤一声,觉得这人可真能装,表面上还装好人帮她捡东西,其实心里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吧?这样就没人和他抢家产了吧?
  她接过本子的一角,恶狠狠地说,
  “还给我!”
  扯了一下,却没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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