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林妙仪点头,把油纸包放在桌上,接过她手心的勺子,“昨夜我回来时还给你买了栗子糕,你怎么睡那么早。”
兰絮笑,打开油纸包放到嘴里,“昨晚上阿招说他哄孩子,让我去休息,我躺床上就睡了过去。”
林妙仪眼中闪过几分心疼,她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等回到都城,我给你放几天假。”
兰絮笑的开心,她摇摇头,嘴里的栗子糕都粘了满嘴,“不辛苦,跟小姐在一起,做什么都不辛苦。”
两人正聊着,长宁探头探脑地闯进来,跑到她身边,用手一拍她的肩膀,“林姐姐!昨日……你也太大胆了吧。”
林妙仪瞬间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我是亲眼所见,若不是昨日回来时沈尧在你身边,我一定要问问你。”
兰絮一脸好奇,“发生什么事啦,公主快跟我说说。”
林妙仪轻皱眉头,“哎呀,没什么,你别问了。”
“怕什么,反正我们就快要是一家人了。”长宁凑在兰絮耳边,杏眼里带着几分狡黠,“情人桥上,林姐姐……亲了沈尧。”
兰絮惊呼,手中的栗子糕都差点掉在地上,“天啊,小姐你……”
林妙仪别过脸,不想再搭理二人。
长宁却追问,“怎么样怎么样,林姐姐,沈尧跟你表白了吗?”
林妙仪停顿了下,“没有,他……昨天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会什么都没说呢?”
林妙仪低声道,“但是他约我今晚去情人桥上见面。”
“情人桥?”长宁高兴大叫,“我知道啦!一定是昨夜人太多了,他不好意思,今晚他约你,我看八成是要表白。”
林妙仪垂着眼,不说话。
长宁见她害羞,心中窃喜,“走走走,林姐姐,这么郑重的约会,你要打扮打扮才行。”
“可是……”林妙仪看着一屋子的活。
兰絮站起身将二人推了出去,“别可是啦,快去吧小姐,这里就交给我了。”
时锦铺里,林妙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总觉得有几分不满意,她……很少穿这样艳丽的红裙。
她低下头看着裙子上的牡丹花,金丝暗线若隐若现,“长宁,我这么穿……真的好看吗?”
“好看,林姐姐,你就相信我的眼光吧。”
一旁的店铺掌柜也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姑娘,这衣服衬的你如天上谪仙,贵不可言啊。”
等二人回到府里,已经是酉时,为了保持神秘,林妙仪饭也没吃。
沈尧看着空着的座位,没有说话,他回到屋子后,将外衣脱下,拿出金丝软甲套在身上,“人备好了吗?”
阿招神色有些犹豫,“备好了,可是……王爷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样会不会伤到林小姐……”
沈尧的眼神里划过一丝阴鸷,他摇头,声音暗哑,“不会。”
又像是肯定是的加上一句,“我不会让她有事。”
薛昭想杀林妙仪,说明对他还是有所顾虑,若他能替林妙仪挡下,那谋害亲王的罪名……料他薛家也担当不起。
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
“可刺客会来吗?”
沈尧系着衣服扣子,神色复杂,若他是刺客……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一旦回到都城,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刺客现身后,我会假意受伤,到时……你们再出手。”
…………
林妙仪赶到情人桥时沈尧已经站在桥上。
昨夜的热闹散去,今日风平浪静,四下无人。
一轮明月高挂空中,在冰面上折射出波光粼粼的光芒,江面下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冰面下有河水流动。
林妙仪望向河面,嘴角轻扬,眸光婉转,只觉心中愉悦。
她轻声道,“今晚……月色真美。”
沈尧睫毛低垂,没有回应。
气氛有些古怪。
林妙仪想再开口,却见沈尧已经抬起头正深深的凝视着她。
她腼腆地笑。
又伸出手将碎发掖在耳后,珍珠耳饰和金蕾丝镶宝荷叶簪再配上她身上红色的牡丹金丝裙,更衬的她连眉眼温婉柔和。
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她很少穿的这样艳丽,从来都是素雅清淡。
而沈尧明白,她的打扮……是为了自己。
他别过脸,目光看向远处,声音一改往日的戏谑,而是带着冷淡与凉薄,“林妙仪,你对我……了解有多少?”
林妙仪不解得望着他,只是那双原本应该是热烈的目光里却看不出一点情欲。
不对。
那不是要表白时该有的眼神。
林妙仪隐约感觉到今日沈尧叫她出来,并不是为了表明心意。
她炙热跳动的心一点点地……沉到了底。
她垂下眼,看向精心准备的裙子,只觉上面绣着的牡丹花是那么的讽刺。
当她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已是一片平静,再没有了刚才的欣喜,她望向河面,波澜壮阔中,她一字一句,“我只知道,你是先太子之子,十年前去往安国为质。”
身旁再没了回应。
风声阵阵,沈尧的衣摆与林妙仪的罗裙交织在一起,迎风飘起。
直到很久,林妙仪才听到耳边再次传来沈尧沙哑地声音,他琥珀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她,嘴边噙着一抹冷笑,
“林妙仪,你心有七窍玲珑,难道……就真的从来没怀疑过我吗?”
“我……并非良人。”
林妙仪愣在原地,她呼吸停顿,心脏好似慢了一拍,仿佛眼前所有事物被定格,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动,她用力地扶着护栏,指甲深深地扣在雕花里,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她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那一瞬间,她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就是疼,五脏六腑都扭曲在一起。
沈尧说的对,她不是没怀疑过,而是……不敢。
比如说沈尧为什么一而再再二三地试探她失忆,又比如说他为什么没有在去冀州的路上而是出现在了十万大山里。
其实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多年不寻常的经历让她早已变得敏感多疑。
她固执的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沈尧也只不过是一个有一点点小秘密的王爷而已。
人就是这样,当你喜欢上一个人时,他在你心中的优点会被无限放大,而缺点则被隐藏起来。
林妙仪回忆起过去的一点一滴,不对,他……分明是喜欢她的,她不甘心,“我想知道为什么。”
沈尧目光直直地看向她,她的眼神里蓄满悲伤,精致的妆容也几乎破碎,可沈尧的眼里却只剩薄情寡义,
“为了权力。
林妙仪,我过够了那种被人遗忘的日子。
不甘心此生碌碌无为,我想回到都城,我要站在最高处。
情爱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你帮不了我,我们不是同路人。”
不是同路人?
林妙仪此刻只想笑,她额前的刘海再次被吹落下来,在眼前翻飞。
沈尧甚至都没有问过她,就认定了与她不是同路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近日一直觉得心中憋了一口气,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如今真相摆在面前,她反倒轻松不少。
或许沈尧说的对吧,她一生只想做个闲云隐鹤,哪怕是当个江湖草莽居士,过得亦是十二分之精彩。
却唯独不爱权利。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幸好,没有越陷越深。
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等重新再睁开时,只剩一股凉意,她对上沈尧的视线,声音也恢复了冷清,“既如此,那臣女就祝荣王殿下,早日得偿所愿了。”
她转过身。
“等等。”
沈尧却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然后在她面前慢慢展开。
“从此物归原主,两不相欠。”
一支玉簪静静地,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里。
那是一支很普通的玉簪,簪子的尾部雕刻着一朵海棠花,花纹表面的纹路已经光滑,月光照在上面泛出凛冽的光。
那支簪子林妙仪记得。
它最后一次出现时,她曾把它插入狼的喉咙里。
她本以为它已经遗失了,却没想到原来在沈尧那。
失而复得与一厢情愿同时发生。
一时之间林妙仪竟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悲。
她伸出手握紧她的簪子,却被对面的什么东西晃到了眼。
月光下,她总觉得沈尧身后似有银光闪动。
她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是什么。
却看见……一支冷箭向她射来。
沈尧看出她的不对劲,耳边也似听到风声,他心中暗道不好,猛地伸出手将林妙仪死死地抱入怀中,却不曾想,林妙仪居然……将他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