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去?”
  写字楼下的绿化带边,热风吹散楼里浑浊的空调气。汪蓝靠在外墙墙壁上,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真难闻!”
  黄转青笑死:“那你还吸这么大口。”
  “难闻到死死的我现在都活过来了!”汪蓝闭着眼感叹。
  黄转青站在她旁边,看着马路对面匆匆的行人。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偶尔抽离出来,感觉确实不一样。
  迟钝的感官开始复苏。
  汪蓝伸手把烟叼在嘴里,另一只手同时去摸打火机。
  在打火苗即将凑近烟头的瞬间,汪蓝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叼在嘴里的东西,不是烟,而是一支数位笔。
  “我超……”
  汪蓝发出一声哀嚎,把数位笔从嘴里拔出来,举到眼前,表情扭曲。
  黄转青这下是真没憋住。
  “爱岗敬业,挺好。”黄转青向她竖起大拇指!
  汪蓝哭丧着脸把无辜的数位笔塞回兜里,白了黄转青一眼:“笑屁啊!幸灾乐祸。算了算了,不抽了!戒了。”
  她继续靠在墙上,仰头看着天空,突然想起什么,侧头问黄转青:“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下班就跑,忙啥呢?看你气色倒是不错。”
  黄转青没隐瞒:“接了个私活,给一个话剧团画海报。”
  “话剧海报?”汪汪蓝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好像理所当然,“行啊你,跨界了,画啥主题的?”
  “讲中国第一代女子篮球队的,还赴日比赛拿了奖呢。要不是因为这个话剧,我从来不知道这件事儿。都没人宣传。”
  “这题材带劲!”汪蓝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恢复了她那副懒洋洋的死样子,非常笃定地一挥手,“画吧。你肯定行。你这调调,画这种有劲儿的东西最合适不过。”
  斩钉截铁的信任让黄转青一怔。
  她想说点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奇怪,她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涌起不自信。
  是因为前几天答应了邢频,已经跨出了那一步?还是因为汪蓝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了她一种支撑?
  她看着汪蓝,没说话,只是嘴角弯起。
  汪蓝没在意她的沉默,目光扫过写字楼光亮的玻璃幕墙,又落回黄转青身上,闲聊般随口一提:“我昨天搬工位过来,看你窗台上养了好多植物,长势挺好。你这么会养,画画又好,干嘛不试试画植物插画?”
  植物插画吗?
  放在以前,她大概会先摇头。但此刻,汪蓝的话音刚落,黄转青立刻顺着这个提议,认真地思考。
  对啊!我就是想画植物插画。为什么不行呢?这不正是自己期待的方向吗?
  她的高中时代,和几个要好的同学背着画板,坐很久的公交车去厦门植物园写生。
  她坐在蕨类植物丛生的阴凉处,对着一片热带阔叶,安静地画上大半天,心无旁骛。
  在自然里专注于描绘一花一叶的快乐,被掩埋了很久。最近频繁被轻巧地挖出来。
  “我会去试试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无可匹敌的吸引力。
  画海报是挑战,是向外探索,画植物,却像是向内回归。回归本心。
  她抬起头对汪蓝说:“谢谢你!你这个提议太棒了!”
  汪蓝嘿嘿一笑,顺手就想弹她脑崩儿,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改成拍了拍黄转青的肩膀:“跟我客气啥。真要谢我,下次帮我拆分图层呗?”
  黄转青刚才的感谢被这图穷匕见给冲散,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翻完觉得好陌生,这不是周桨鸣爱干的事吗?她以前可从来不翻白眼!
  黄转青只好一把拍开汪蓝的手:“滚啊你,想得美!”
  周五傍晚,项目组没安排加班,大家收拾东西都特别快。
  黄转青的心情也雀跃。她今天的目标很明确——回家,一鼓作气把海报收尾!
  前天邢频和剧团那边已经给了反馈,意见不多。黄转青改得很顺利,今天感觉状态特别好,可以高歌猛进,一举拿下。
  背着包走出写字楼,风带着自由的气息。
  黄转青浑身充满了干劲。
  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周末的计划。海报搞定后,她要去国家植物园。早就该去了!
  回到十九楼的小窝,开灯,放下包。打开电脑调出海报文件。
  画笔在数位板上滑动,像蚕食桑叶。时间在专注中悄然被这样吃掉。
  当最后一处细节被确认无误,黄转青停下笔,向后靠在椅背上。
  屏幕上那幅凝聚了她心血的海报熠熠生辉。
  她发给了邢频,附了三个字:“搞定了。”
  “太棒了!我这就发给导演看!”
  黄转青站起身走到窗边。夜色正浓。
  画笔已经准备好,明天去捕捉另一份动人的生命力。
  这才想起买国家植物园的门票,结果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售票系统关了。
  只能等睡醒再说。
  还没放下手机呢,弹出个新鲜的好友通知。
  头像是个模糊的逆光人影,验证消息写着“孟知春”。
  黄转青点了通过。
  “您好,您是?”发完就把手机往沙发垫子上一扔。
  肚子咕噜一声又一声,来不及正经张罗,黄转青给自己泡了碗面。
  客厅沙发上,手机屏幕短暂地亮起又暗下去。她的手机常年静音。
  端着泡面回到客厅,黄转青这才瞥见未接来电,一串陌生数字。
  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回拨过去呢,电话又打过来。
  只好喂了一声:“您好,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是沉默。
  黄转青皱皱眉,以为信号不佳,又“喂?”一声,“听得到吗?”
  “你没存我电话啊?”一个熟悉的男声终于响起,带着难以置信。
  是周桨鸣。
  黄转青脑子都没在转。
  她确实没存。先是应着,随即反应过来,理直气壮。
  “没存啊。又用不上,有事儿微信说不一样吗?这都什么年代了?”
  “微信说?”周桨鸣的声音冷飕飕的,带着嘲讽,“我微信给你发消息,你回了吗?”
  黄转青切出通话界面,锁屏界面岁月静好。手机睡眠模式,消息静默如黑。
  她点进微信,红点排排站。周桨鸣、邢频、还有那个刚通过的好友,都发了消息。
  周桨鸣:“你还不睡?”
  “抱歉抱歉,没看见。你找我什么事啊?这么急。”
  她赶紧解释,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对。
  “不对!这都几点了?就算我没回微信,万一我睡了呢?你就这么直接打电话?你懂不懂礼貌啊!”
  她把礼貌两个字咬得清晰且重。
  “我没礼貌?黄转青,你讲不讲道理?”周桨鸣在电话那头简直要气笑了。
  周桨鸣这天回家早,六点到家八点就睡。
  一觉睡醒,时间才凌晨三点。
  睡意不再来,刷着朋友圈刷到小雅发的话剧海报,上面画师署名——这不那个谁吗?
  朋友圈里还随了张群聊截图。
  邢频说:“凌晨三点交稿,瑞思拜。”
  女导演孟知春在群里说:“邢频,把黄老师微信推我一下。”
  邢频回了个欧克。
  再接着,孟知春回:“已经加上了。”
  周桨鸣头疼。都快三点半,那个谁画完了还没睡呢,有什么事儿不能睡醒了再说吗?
  周桨鸣点开黄转青微信,问她:“你还不睡?”
  石闷大海,一点水花没有。
  周桨鸣越想越不对劲,一个熬到凌晨三点多,高强度用脑用笔的人突然失联。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他是医生。
  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是黄转青是不是已经撅过去了?
  这真是职业素养带来的合理联想。
  周桨鸣鞋都换好,准备上十九楼拍黄转青家门。
  临出门前不死心,想着再打最后一个电话。
  此时电话这头,周桨鸣最终只说了句:“算了……你人没事就行。”
  再次沉默,这次带着一种不知该如何收场的空白。
  黄转青盯着茶几上那碗面条开始坨成一团的东西,没了胃口。
  “那个,导演加我了。”她试图重振话题。
  “嗯。”周桨鸣那边传来一个单音节,多一个字都是浪费。
  “她约我明天下午聊聊。”黄转青像个汇报情况的小学生。
  “好事。”周桨鸣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又是沉默。
  “周桨鸣,”她清了清嗓子,“谢谢你啊。还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谁担心你?我是怕你死屋里头,回头警察找我问话。”
  真怪啊。黄转青死了,警察找你周桨鸣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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