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黄转青抬着一盆小茴紫,手腕处的无纺布袋里还有盆玉兔,沉沉压着她,就像此刻她的心也被沉沉压着。
  她想:这谁?新欢吗?动作这么亲密……
  想起之前**欲言又止的话,那个已经去世的前爱人。
  这才多久?周桨鸣这个人果然……
  这无缝衔接的速度,这爱答不理的态度,对新欢旧爱还真是“一视同仁”啊!
  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鄙夷的情绪涌上来。
  那边,周桨鸣察觉到视线,转过头来看到黄转青。
  脸上那点不耐烦还没散干净,眼神里闪过意外,正想开口打个招呼。
  黄转青心头石油无名火的,根本不想理他。
  装作没看见,脚下加速,像一阵风似的刮过他身边进了单元楼。
  留下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周桨鸣那句“回来了?”咽了回去。
  原本还打算帮她搭把手搬东西上楼,看着她拎那么些,怪费劲。结果人看见他就跑,几个意思?
  自己哪儿又惹她了?
  再说了,不是她一开始先说的碰见了得打招呼的吗?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
  “这姑娘谁啊?脾气挺大,这么烦你?”
  旁边被杵开手的鞠应久,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难得见到周桨鸣主动想跟个姑娘打招呼,结果还被人无视,太稀奇。
  “搬这么多花,你也不去搭把手!你妈妈最喜欢爱花之士了。”
  “那你让我妈来帮忙搬啊。”周桨鸣没好气。
  “到底是谁啊?”
  周桨鸣呛了一句:“路人甲。”
  鞠应久:……”
  “我回去了。”周桨鸣说完拿着文件袋转身就走,懒得再废话。
  得。
  黄转青按下电梯按钮,心里还在忿忿不平。
  都是骗人的!亏她还……电梯来了,她走进去,对着内壁做了个鄙视的表情。
  第二天傍晚,在十九楼的电梯口。
  黄转青刚出电梯,就看见周桨鸣靠在墙边,抱着胳膊。
  这显然是在等她。
  一看到她,周桨鸣就开口:“昨天我哪儿惹到你了?”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实在想不通。他好学,真的想弄个明白。
  黄转青有点懵:“什么?”
  “你昨天看到我,招呼也不打一个,扭头就走,这么没礼貌?”
  黄转青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天楼下的事,被他这么一问,她心想:你还敢提?!
  抬起下巴,带着讽刺:“你以前的爱人刚去世不久,你转头就又有了新欢,你的喜欢怎么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当时那么伤心的是你,现在转头就忘的也是你?”
  周桨鸣的脸色精彩纷呈。
  表情从疑惑,到愕然,再到荒谬。
  这说的还是还是中文吗?
  “没听懂……我没有旧爱,也没有新欢。我单身28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周桨鸣抿了抿嘴,这个猜测很离谱,但这是目前最合理的猜测。
  黄转青看他的表情不似作伪,其实已经感觉到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明白:“我帮你在宠物医院照顾猫的那次,你朋友肖忻说的啊。说那个谁去世了,你俩以前好过,咳,昨天楼下那个男的,跟你勾肩搭背的,不是你新找的吗?”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周桨鸣:……
  他叹了口气,叹完靠在墙上,眼神望向电梯另一侧的窗户,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
  “昨天楼下那个是我发小,昨天他是来给我送份文件。不是什么新欢,我对他没兴趣,他对我也没兴趣。”
  组织语言解释更关键的部分:“至于你说的那位,那不是什么恋人。也是以前的朋友,后来闹翻了。”
  真相大白。
  黄转青尴尬得脚趾抠地。
  她低着头,开始蚊子哼:“这样啊……对不起……我不知道……误会了……真是很抱歉……”
  周桨鸣看着她那样儿,有点心软,又开始安抚:“没事。也怪我,怪我当初跟肖忻聊得太有误导性。”
  听到他把责任揽过去一部分,黄转青顺杆爬,点头:“对,不全是我的错。对吧?主要是信息源有问题。”
  周桨鸣忍住笑:“嗯,当然不全是你的错。”
  误会解除,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微妙了一点。
  黄转青胡乱点了点头,飞快地告别回家。
  周桨鸣看着她仓皇的背影,轻轻笑了。误会虽然离谱,结果似乎不算太坏。
  他摇摇头,也下楼回家。
  到了周一。
  万恶的周一,黄转青加班到了晚上十点。
  北京是一座夜生活并不丰富的城市,至少在海淀这边可以说是完全没有。
  极其少的情况下,能看到一些大妈们跳广场舞。
  但不知道是不是海淀大妈的原因,她们跳起广场舞来十分拼命,很卷。
  不像是为了消食或者是锻炼身体,像是打仗。
  黄转青倒不是热爱夜生活,只是她来自南方。
  厦门夏天的的晚上十点,街上还熙熙攘攘。*
  买份四果汤,她往往会再买份醋肉。十里长堤那儿,晚上十点正是那些文艺青年热闹的时候,小林的家就在十里长堤附近……欸,想远了。
  黄转青对自己说了一句“收!”
  十九楼,她抬头望了一眼。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逐层亮起,又在身后逐层熄灭。
  可能是经期的缘故,爬到八楼,疲惫感就开始汹涌。
  她甩甩头,给自己打气:“加油!”嘿咻!嘿咻!
  嘴里小声地给自己喊着号子,脚步也加快了些,试图用速度驱散疲惫。
  咚咚咚地踩在水泥台阶上,脚下踩的不是楼梯,而是阻碍她回家的敌人。
  “十二楼!胜利在望!”嘿咻!嘿咻!
  “十六!冲啊!”嘿咻!嘿咻!
  踏上十七楼的转角平台,周桨鸣刚把烟头摁灭,掸了掸并没有烟灰的衣角。
  “周医生啊。”黄转青喘着气,脸上因为刚才的加速泛着红,说话还有点费劲。
  周桨鸣点了点头:“嗯。我回去了。”
  正要推消防门回自己家,在手指快要碰到门把手时,动作不再继续,停得很莽撞,看起来跟被定身了一样。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荒谬的事情,表情有些疑惑,看向还在平复呼吸的黄转青。
  “你,”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无语感,“不是月经来了吗?”
  黄转青愣了一下,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对啊,怎么了?”
  她以为他是在关心后续情况。
  周桨鸣看着她茫然的脸,那双写满“所以呢?”的大眼睛。
  他抬手,用食指关节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像是在提醒她动动脑子,也像在提醒医院里那几个不开窍的学生:“月经期间,避免剧烈运动。剧烈运动增加腹压,容易导致黄体破裂。”
  “你这几天就坐电梯回家呗。停这几天也不影响你训练吧?”
  黄转青:“?”
  她消化完他话里的意思。先不管自己这是不是在训练。
  剧烈运动?她低头看看自己。这要是算剧烈运动,那公园里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岂不是个个都在玩命?
  “爬个楼梯也叫剧烈运动吗?”
  她觉得自己简直冤枉死了。周桨鸣这医生当得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周桨鸣看着她瞪圆的眼睛非但没有收回话,反而像是被她的反应点燃了胜负欲。
  挑起一边眉毛,表情传达出了六个字:你还好意思问?
  “算不算剧烈运动,是看你的运动表现,不是看运动项目本身。你从至少十楼就开始加速了,嘿咻嘿咻的,边爬还边给自己加油鼓劲,动静大得跟要冲锋陷阵似的。这种状态。”
  周桨鸣咳了几下,再继续说:“这种高代谢、高心率的身体应激状态,对目前的你来说,不是剧烈运动是什么?”
  黄转青:“……”
  震撼,巨大的震撼。比收到三个男同事递来的卫生巾还要震撼。
  “你偷听我爬楼梯?”她的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
  周桨鸣不遑多让,脸上也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还用偷听?”
  太荒谬了吧!
  周桨鸣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只是站在这里抽烟。你声音那么大,情绪那么高涨,我很难听不见。”他还一个字一顿的再次强调,“被动接收,懂?”
  天杀的!黄转青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指头都攥紧。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搜肠刮肚半天,愣是憋不出一句有杀伤力的话来。
  就在她憋得快要爆炸的时候,周桨鸣又开口。
  他看着黄转青那副要气死了却又哑口无言的样,想到了一些事情,语气促狭。
  “怎么?又想对我竖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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