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同意结婚。五一过完我就会去北京。”
  说完黄转青就下了饭桌。
  “你们慢吃。”
  没谁能真的继续慢慢吃,不欢而散。
  晚上,小林约她在楼下见面,说:“你这么态度坚决,是做好了要跟他们长期斗争的准备吗?”
  这句话,是一个转折点。劈开了黄转青眼前的迷雾。
  长期斗争?
  为什么?
  要为了这份工作、这点自主权,去跟父母男友进行长期斗争?
  何必把人生耗在对抗上?直接换赛道更高效吧。
  明明还有一条更直接的路。
  “我们分手吧。”
  离开厦门的过程,快得像一场逃亡。
  辞职手续快速走完,因为黄转青拒绝了加班,所以公司都没按照流程多拖她一个月,三天就让她走人。
  打包行李只用了一天,她只带走了真正属于她的东西,所有承载着共同回忆的物品,被她像处理伤口上的腐肉般毫不留情地丢弃或捐赠。
  父母的劝阻电话被她一次次挂断,最终沉默。
  收拾完行李后寄往了北京。
  离开前,她只回了一趟奶奶家。
  前几天,奶奶在电话里说:“青青啊,我今天出去街上买白糖,行啊行,行到街尾,却不记得要买什么了,空手回家,还差点迷路。”
  声音带着孩子般的困惑。让黄转青心酸。
  承诺道:“奶奶,我五一放假就去看你。”
  奶奶家在老城区,离海很近。
  黄转青蹲在奶奶膝前,握住她的手,决定坦白:“奶奶,我要去北京工作了。”
  “北京?”奶奶重复,努力理解地理概念。
  但很快,反手抓住黄转青的手腕:“去那么远干什么?青青!留在家里,外面不好!家里好!”
  小孩一样的的依赖、和老人对未知远方的恐惧,二者交织。
  这是黄转青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阻碍。
  她无法轻易推开这双紧紧抓住她的手。只能更用力地回握住。
  “奶奶,别激动,先坐会儿,我去屋里喝口水。”
  她需要一点空间。
  背靠着关上的房门,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
  墙上挂着一幅小小的的画。是几株大多肉,用色清新。
  是她高中去植物园写生时画的。
  现在被奶奶保存,挂在卧室的墙上。
  奶奶蹒跚地挪了进来,忘记了刚才的激动,也看向墙上那幅画,指着画说:“你画得多好呀。”
  黄转青点点头:“是很久以前画的了。”
  走出奶奶家,黄转青从包里掏耳机,看到那张被她打印出来,但最终没能用上的offer。
  将它折成了一只尖头的纸飞机,手臂舒展,用力一掷。
  射向了海的方向。
  第2章 固定的意外哎呀,工牌掉啦
  两天后,站在北京租住的房子脚下,黄转青仰头,试图捕捉属于自己的十九楼窗口。
  脖子有点酸。
  头顶上方传来轰鸣。她循声望去,一架飞机展翅而过,拖着两条气流,像是凝固的伤痕。
  飞机射向东南。
  头也不回,姿态决绝。
  游戏原画师?听起来挺酷吧。
  但对黄转青而言,这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挨打游戏。
  领导心思难猜,项目进度脱缰。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抽打的陀螺,晕头转向,停不下来。
  工作时间无法控制,下班时间无法控制,工作内容更无法控制。
  她永远是被动跟随转动的那个。
  唯一能攥在手里,试图证明我还能控制点什么的,就剩下这具身体。
  这个念头在她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略显浮肿的脸和因久坐而堆积在腰腹的肉时,恰如其分地跳出来。
  像健身房那种需要额外挤出时间和金钱的方式,对她这种被榨得一滴不剩的人来说,显得奢侈而不惜命。
  她需要一个简单又不占太多时间,几乎零成本又能切实感受到身体变化的方式。
  目光落在了自己家这栋楼,走到窗边,俯视下去。街道是一条发光的粗线,车流是线上爬行的小虫。离地面很远,离那些想摆脱的东西……似乎也没真的摆脱。
  但就是它了。
  一级级向上爬的楼梯,成了黄转青向这生活无声挥出的拳头。
  公司的方寸工位,和那个小小的家,一早一晚对立。
  一个习惯就这样诞生:无论多晚下班,只要不是累到虚脱,她都会在踏入单元楼的大门后,推开消防门走进楼梯间。
  定下这个目标后,黄转青再看十九楼,那感觉已经不像是在看家了,是在仰望一个目标。
  最初的几次都一口气爬不到五层,呼吸也痛痛的。
  但她咬着牙,一级再一级。她需要这种主动施加的疲惫,来对抗那种被生活被动的消耗。
  一个月后,成效初显。体重秤上的数字诚实地下降了2公斤。腰间的束缚感减轻,爬楼梯本身也不再那么令人绝望,她开始能一口气爬到十层。
  这纯粹由自己意志驱动的行为,成了她一个重要的心理支点。
  那就继续爬呗。没道理不继续。
  只是楼梯间并非总是只有她一个人。总会撞见一些意外。
  最固定的意外出现在十七楼。
  黄转青第一次看到他时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踩空。一个沉默的黑影靠在墙边,烟雾缭绕。
  呼吸都屏住了,她做好了对方也会被惊扰的准备。
  但那个男人只是抬了下头。
  楼道的光线很暗,黄转青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感觉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得极其短暂,没有任何惊讶或被打扰的不适。
  他又迅速低下头,纯粹就是确认了下声音来源。
  黄转青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经过他身边时,那个男人很自然地侧过身,将夹着烟的手笼在身前,避开了几步。动作很随意,带着礼貌和边界感。
  这一个月,黄转青拢共只在十七楼碰见过他五次。
  时间不固定,有时他刚点燃烟,有时烟已快燃尽。
  但每次相遇的模式都一致:她的脚步声在楼梯间由远及近,他抬头看一眼,迅速低头,侧身避让,笼着烟。
  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不再有。
  黄转青不知道他是谁,像一个设定好的NPC,只在特定的刷新点出现。
  但这五次偶然的交汇,在黄转青高度重复的生活里,荡出了一点点微妙的涟漪。他的存在本身,成了一种非刻意的参照物。
  生活像黄转青爬楼梯一样,一级一级地向上挪动。
  这天当她的脚步踏上十七楼那个熟悉的转角平台时,发现靠墙的位置放着一把椅子。
  崭新的白色塑料椅,在昏暗里白得有点发黄。它不算小,大剌剌地靠墙杵着,占掉了本就狭窄的转角不小的地盘。
  楼道空无一人,声控灯逐渐暗下去。
  黄转青站在原地,打量着这把突兀出现的椅子。
  谁放的?为什么放在这里?
  物业?不太像。
  清洁工?似乎也没必要。
  她的目光扫过那个男人常站的位置:“不会是他放的吧?”
  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放把椅子在这昏暗的楼梯间干什么?
  他自己想坐着抽?感觉也不像啊,他总是一种赶紧抽完赶紧走的感觉。
  供人歇脚?算了吧这个更没可能……
  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黄转青特意用手机手电筒仔细照了照那把椅子。
  很普通的白色塑料椅,但椅腿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蓝色标签,上面印着一张广告帖纸一样的东西,有模糊的字迹和一个电话号码,像是某个公司的财产。
  她试着回忆,这几天好像确实有听到楼道里有搬东西的声音……大概是谁搬家落下的。
  经过椅子时,她也侧身让了一下。
  这地方本来就窄,放了椅子更碍事。
  回家后和奶奶打电话时,还提到这把椅子。
  奶奶不怎么感兴趣这些。只关心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看奶奶的那天,奶奶问:什么时候走呀?”
  黄转青看着奶奶的眼睛,试图分辨那里面是遗忘,还是别的什么。
  轻声反问:“你不是说不要我走吗?”
  “我不要你走,你就不走吗?”
  奶奶伸出手,不是抓住她,而是轻轻拍了拍她——这个迷惘的孩子。
  “青青,你要听你自己的话呀。”
  公司项目临近交付节点,黄转青这天加班到快十点,爬到十七楼时几乎是拖着脚。
  声控灯应声亮起,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在。
  黄转青的目光掠过他,不可避免地又看到了那把空椅子。他站着,椅子也站着。果然不是他放的。
  她继续抬脚往上走,在她快要经过男人身边时,他像往常一样向旁边侧身,想要给她让出更宽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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