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楚山看看他,咧嘴笑了:“传闻我爱杀人,与大人十分类似。”
  两个爱杀人的家伙坐在一起,中宗脸色认真:“我要谢过将军,当年运粮北上,帮了我大忙。”
  他说的是北狄南下,何赵结盟时,楚山主动提出要帮他的忙,最后人虽然没到,粮草却准时送达,押送粮草的人,正是此时已经死去的柏安。
  “我读书虽然少,也知道先打外敌的道理。”楚山不以为意,“我恨达官显贵,可不恨这天下百姓。”
  “将军大义。”
  “不如你。”楚山沉声道,“大人镇守明远关数年,功高劳苦。可如今咱们是敌人!我知道自己败了,你难道不怕我一刀,就破了你这几年的功业?”
  “哈哈哈哈——!”回应他的是一阵笑声,“楚山啊楚山,你要杀我,这句话就不会说出来!”
  中宗摇着头,笑得楚山脸色微变。然后他抬起头,却忽地握着了楚山的手。
  楚山一激灵,险些将手抽出来,紧接着他就听见中宗诚恳的声音:“将军是当世人杰,亦可守护一方。今日我来赴会,实在是欣赏你这一身本领,若无用武之地,岂不可惜?”
  楚山盯着中宗的脸,满脸情真意切,惺惺相惜,完全看不出半点表演的痕迹。】
  第56章 兄弟
  【楚山一时连满身的鸡皮疙瘩都忘了,慨然长叹:“胜败有命,天命不在我!”
  言下之意,你只是占了天命的便宜,还真不一定能胜过我!
  “可你已经不想打了。”中宗似乎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笑笑,“天下重归宁静。大动干戈,也不是你想要看见的。”
  楚山当然知道。
  可他也知道,但凡还有机会,他一定会打下去。
  “你能给我什么?”
  闻言,中宗缓缓松开了他的手。在楚山的目光中,他道:“你能活下去。”
  楚山:“……”
  “若由我攻破忠州。”中宗平静地说,“你连这个机会都不会有。”
  好像是他的赏赐一般。
  楚山性情率直,讥讽道:“那我还得多谢你了。”
  中宗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忽地从身侧掏出个木盒,盒子不重,看上去十分简朴,却被他甩出了重逾千金的气势。
  楚山早就看见了那个木盒,目光微动,视线随之落了过去。
  木盒嘭一声落在木桌上。中宗掀起眼帘,将木盒推了过去:“这是我的见面礼,将军可以考虑清楚,若要打,我当然奉陪。可你要自立为王……那没得谈。”
  他顿了顿,拂袖起身,拱一拱手。
  好似完全不担心身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他身后,楚山定定地盯着那个木盒。直到夕阳西斜,他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盒盖。
  他朝里面看去,握着木盒的手猛然顿住。
  不是礼品。
  里面是一对风干的人耳。这居然能被周涉说成礼品?
  楚山有些嫌恶,正要丢掉,然而电光石火间,他莫名想起了赵舒明死讯传开时,柏安对他说,赵舒明死时,已失一耳。
  “……”楚山盯着那对耳朵,想要认出此人的身份,却始终认不出来。
  不过他虽然不认识,底下却垫着一张草纸,楚山取出来,认真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赵舒明、赵畅左耳。
  赵氏父子。
  赵氏父子!
  害他女儿身死的罪魁祸首!
  楚山那点嫌恶霎时烟消云散,他放声大笑,笑罢又哭,好似疯癫。】
  天幕上的楚山哭得情真意切,俞岁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很理解他:“虽然不是亲手报仇……”
  好歹也算有了祭拜家人的底气。
  在他前方,周涉闷头赶路,闻言只笑了笑。
  听起来像是大仇得报的故事,可死去的人终究死去了。活着的人做再多,也终究换不回亲人。
  这对楚山而言,仍然是件痛苦之事。
  【楚山没有马上投降,他回城之后,再次重新梳理了双方战力,最后确信:打不过,确实打不过。
  负隅顽抗,他当然没所谓,但是他身后跟着的人很有所谓。兵困围城,半个月时间已经抓到好几个试图潜逃的中底层官员。】
  画面中,楚山从首位上猛地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对方面前,愤怒至极,须发皆张:“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反而背叛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跪着的人灰头土脸,刚被抓回来,头发里满是草絮。
  他先是恳求:“将军,咱们打不赢的!那周涉天天围城,时时偷袭,扰得咱们提心吊胆,他能耗,咱们不能耗啊!”
  “所以呢?”
  那汉子连连磕头:“将军,我也是求一条生路!我也想活下去啊!”
  他抬起头,两行热泪顺着脸颊落下,露出灰尘下干净的脸,显得分外滑稽。
  在场却没有人笑。楚山狠狠盯着他,眼睛瞪得通红,因难以抑制的怒火,胸膛急促起伏。
  几名亲卫左右押住这名试图潜逃的中层将领,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将此人斩杀在此!
  楚山果然抽身而走,在众人或惊或惧的目光中,他猛然回身拔出长刀,寒光照亮他通红的双眼,刀刃抵在对方脖颈上。
  “我追随你这几年,从来没做错什么!”那人心跳如擂,涕泗横流,拼命道,“就这一次!楚山——”
  楚山冷冷站在他面前:“你如果只是一个人走,我没什么好说。”
  可他竟然敢盗走防线图,这是把所有人的命都摆在敌人手里!
  他闭着眼睛,耳边对方的哭喊不知何时变作愤怒至极的辱骂,楚山仿若未闻,温热的血液溅在他的脸上,缓缓滑落。
  是血?是泪?
  他已经分不清。
  长刀坠地,叮哐响声中,楚山颓然道:“开城门,投降。”
  【楚山派使者向中宗说明了投降的意愿,而他本人再次祭拜妻子后,于当月月末投降。
  这也是弘安帝死后的第四年,再过一个月,又是一年除夕。】
  弘安帝摸着胡子,对自己死不死的话题已经毫无兴趣,他算了算,四年就解决动乱,这速度可以说非常神速。
  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他本来还有点犹豫,然而现在回忆起自己的决定,深觉自己真是英明。毕竟只要宁朝能传下去,传给外孙也好,孙子也好,有什么区别呢?
  历时一个月,弘安帝终于说服了自己。
  【楚山投降后,中宗接手了当地的所有权限。他明确表示过,绝不可能让割据一方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把楚山弄到了百越一带。
  然后……他就回去针对他的好弟弟了。众所周知,周二一直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他哥往左他往右,他哥烧饭他砸锅,总之是互相看不对眼。
  五皇子离开京城时,带走的一半人马里就包括昭平公主和周二。虽然后来这一半人马又跑了很多,但是在纷争乱世里,五皇子所在的郑州居然显得尤其平静。
  可能这就是大家都看不起的对象吧,反正也没啥用,先摆着,等后面解决完有用的对手再来收拾。】
  周泽:“……”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晕过去。
  这天幕说得他有多么废物,难道就不去看看史书吗?竟然不知道他哥以前才是废柴中的废柴?!
  京城谁不知道,他周涉是第一纨绔?
  昭平公主冷冷道:“你要晕,也滚回去读完书再晕。”
  周叙言虽然偏宠这二儿子,此时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两个儿子,一个名列青史,一个名字被抹干净都有人扒出来受人嘲笑。
  实在很难理直气壮地说话。
  【郑州一打就破,五皇子理所当然地被抓到中宗面前,嘴巴非常硬啊,可能还学了点污言秽语,朝着中宗一通犬吠……嗯,这也不是我的形容词,是方竞若原文内容。
  然后他就被送给怀乐驹处置了,中宗自己还记挂着另一个人,也就是他的亲弟弟。见面第一眼,他就让人把周二关了起来,开始磨刀霍霍。】
  随着天幕话音落下,一阵激昂的音乐骤然响起,劲爆的吉他乐响彻天际。
  还在埋头赶路的周涉:“……”什么死动静。
  俞岁生:“嗬,这音乐倒是新奇。”
  音乐响了几秒,逐渐淡去,画面上的景象则骤然翻转。
  “你不能这么做!”
  五皇子曾居住的府邸宽敞明亮,金银玉器摆设繁复,乍一看,简直晃花了眼睛。
  中宗在其中缓缓踱步,兴味十足地反复欣赏,心中琢磨着到底能换多少钱。
  看起来就很贵,还这么丑——简直就是用来换钱的不二选择。
  见他不说话,那道女声骤然停滞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换了温和些的语气:“他毕竟是你弟弟,你怎么能杀他?”
  中宗从博古架后绕出来,毫无波澜地说:“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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