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意识,正不受控制地缓缓沉入一片温暖而黑暗的深海。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她最后的印象,是费奥多尔在昏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
  ……
  江愿是被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不止。眼前是指挥家正在谢幕,全场观众起立鼓掌。她茫然地看了一下四周,自己还好好地坐在天鹅绒座椅里,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薄薄的羊绒毯。
  她……睡着了?在音乐会上?
  一股巨大的羞愧与尴尬瞬间将她淹没。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尤其还是在她主动邀请的客人面前睡着,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失礼。
  “我、我竟然睡着了?”她窘迫地看向身旁的费奥多尔,脸颊烫得厉害,“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
  费奥多尔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或惊讶。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眸里情绪莫辨,随即,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宽慰的、甚至可以说是赞许的微笑。
  “请不必道歉,雾岛小姐。这是一场非常不错的音乐会。”
  费奥多尔的风度无可挑剔。他不仅没有丝毫责怪她的失礼,甚至还体贴地提前道别,将整个私密的包厢留给她整理被睡乱的头发。
  江愿目送着他清瘦的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莫名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倒在天鹅绒座椅柔软的靠背上。
  音乐厅内的人潮渐渐散去,宏伟的穹顶之下,只剩下空旷的回响。江愿在座位上又静坐了一会儿,气泡酒带来的昏沉感已经散去,只余下一点淡淡的果香萦绕在唇齿间。
  她站起身,正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整个音乐厅所有的灯,“啪”地一声,毫无预兆地全部熄灭。世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错愕地溢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一只铁钳般的手便从黑暗中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下一秒,一股悍然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向后一扯,她重心不稳,直直跌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随即,她感到自己双脚离地,被人掐着腰抱了起来,流畅有力地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海里,快速回闪过那位惨遭虐杀,被生生割断头颅的夫人。
  “唔……!”
  尖叫声被一个粗暴的吻堵了回去。
  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脸,承受这个带着掠夺意味的吻。黑暗让她的所有感官都变得无比敏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微凉的唇瓣,感觉到他指腹上薄薄的茧,更能闻到那萦绕在他风衣之上,混合了酒精、微腥的河风以及他本人独一无二的清冽气息。
  是她在一个月以来,日思夜想的味道。
  纷乱的思绪瞬间凝固,奋力的挣扎戛然而止。那颗刚刚滑落到一半因恐惧而涌出的眼泪,就这么尴尬地悬在了眼角。
  这个吻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强势,携着似乎积攒多时的、某种晦暗不明的情绪,惩罚般地碾磨着她的唇瓣。他没有深入,只是一寸寸极具占有欲地侵略着,另一只手则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从她的侧脸一路摩挲到她敏感的耳廓,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良久,这个漫长的吻才终于分开。两人在黑暗中急促地喘息。
  不等她开口,那个消失了一整个月,连半个字音信也无的男人,第二个吻又追了上来。这一次,江愿倔强地偏开头,躲开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压抑喘息。他没有再强迫她,只是依旧将她困在墙壁和他的身体之间。
  “追到别人了,要分手?”
  他终于开了口,那把好听的嗓音此刻压得很低,在空无一人的音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江愿被他这句恶人先告状的话气得发抖,委屈瞬间涌上心头:“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扭着头,不去看他所在的方向,声音里带着情不自禁的哽咽。
  “……”
  太宰治沉默了。他没有回答,江愿却能感觉到,那双鸢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即使在黑暗中,那视线也如有实质,烧得她皮肤发烫。
  “你留下的那本书……'人总会习惯这一切',那不就是在暗示我,要习惯和你分开的时候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委屈地解释给他听。
  太宰治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在咀嚼什么的模糊声音。他抿着唇看她,审视的目光让江愿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那、那你为什么又人间蒸发?”她鼓起勇气,抢在莫名的心虚吞没自己之前,发起了控诉,“你这是ghosting!是冷暴力!我知道这几天横滨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很忙,可退一万步说,你就不能一边拆炸弹一边给我发个消息吗?!”
  “好严肃的指控啊。”太宰治终于又开了口,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唇上,眼神在黑暗中幽幽地发着光,“这是攀上好哥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江愿身体微微一颤。
  “宗原最近经常给你发消息。”他陈述道。
  “今天和俄罗斯毛子玩得开心吗?”他慢悠悠地问。
  “一、二、三……行情不错嘛。”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戏谑,“看上谁了?”
  “才没有!”江愿终于忍不住反驳。
  “哦~”
  他拖长了音调,那声音意味深长,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她的耳膜。他把脸完全凑了过来,嘴唇若即若离地停在一个可以瞬间亲到的距离,却又刻意地、恶劣地保持着最后一丝缝隙。鸢色的眼睛在极度的黑暗中,仿佛有蛊惑人心的魔力。
  “……在戒毒?”
  这个比喻,这句话,这蓄意引诱的眼神,彻底掐断了江愿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她再也忍不住被诡计多端的男狐狸精这样挑衅,带着孤注一掷的凶狠和委屈,分外强势地吻上去。她不满足于唇瓣的碰触,近乎啃噬般地撬开他的唇齿,湿软的舌尖探入唇缝,掠夺着他口中的空气。
  那舌尖狡猾地勾了她一下,嘴唇却在往后撤,江愿被勾引得理智全无,一路强势追着,双手胡乱撑着他的胸膛和小腹,企图把他推逼至包厢另一侧墙壁。
  她第一次对本人做这么大胆的事,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只是,施暴过程不太顺利,她被不平整的地毯绊得一个踉跄,回过神时,竟发现自己已如愿将人按进了一张单人座椅内,正居高临下地跨坐在他身上。
  江愿晕乎乎地撑起身,低头理解着他们混乱的姿势和走位,没想明白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但她来不及细想,便被身下惨遭强取豪夺的貌美青年摄住了心魄。
  人是有劣根性的,爱看高高在上的人细细喘着气,头发凌乱,衣领歇开,胸膛起伏,嘴角还沾着暧昧黏连的津液。红色天鹅绒的椅背,衬得那双鸢色的眸光深沉又艳丽,但他不知死活地看着她笑,还在欲拒还迎:
  “好凶啊,饶了我吧。”
  呸。
  江愿不仅不饶他,双手捧着他的脸,报复性地再吻上去。她对太宰治的绮念,积攒了不止一天两天,这个博览群书还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女高中生,抱着让他尝尽人心险恶的心思,一路顺着他柔软的嘴唇吻到脖子,两只手隔着碍事的马甲去撕扯薄薄的衬衣,指尖寻到缝隙,便钻进去要摸狐狸肉。
  但还未得逞,手腕便被太宰治牢牢抓住,她的指尖倔强地往前蹭,却并未触到小腹裸/露的皮肤,而是摸到了一层绷带。
  “穿这么多???”
  江愿脑中全是问号,上下动作都停顿了。
  后知后觉地,趁乱作恶的坏心思冷却下来,良知和羞耻心姗姗来迟。她的睫毛快速扑闪了一下,飞快思考着如何合理化自己的流氓行径。
  毕竟,这也不能怪她,这饱一顿饥一顿的,谁能受的了呢?
  太宰治压抑地闷哼一声,不满她突然走神。
  他许久没等到后续的侵犯,又察觉到江愿的退意,便利落地抓着她的腰往下一按,原本被牢牢压制的身体轻松就把她颠了起来,一改被柔顺索取的模样,找到她的嘴唇,把那失措的低叫堵在唇齿间。
  渐渐地,唇齿相贴从激烈到无力,像溺水时吐出最后一口气泡,缓缓沉入水底,久到呼吸支离破碎,胸腔里的空气被尽数抽空,酥麻感自尾椎骨不断攀升,勾得人腰软腿颤。没一会,江愿就像一只被烫熟的鹌鹑,浑身滚烫地依偎在他身上。
  享受够了接连深吻带来的窒息快感,太宰治才稍稍退开,靠在椅背上意犹未尽地喘着气,唇瓣间的银丝若隐若现。
  他低头看向她还死死抓着自己胸口的手,胸前的蓝宝石领带早就被扯掉了。
  他用一种无辜又无奈的语气,低声抱怨道:“小姐,这是在干什么?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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