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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这样子,更像是闹矛盾的有情人。
  只是两个男子……
  两个男子也可以。
  平阳可比江北开放多了,什么样的没见过,这可不是什么见怪不怪,而是稀疏平常。
  小二脑子转了一圈,眼睛跟着脸上的肉笑起来:“来,两位客官,注意台阶。”
  雅间很是宽敞,桌椅安置在窗边,侧边不远处,立着一画有云雾山水的屏风,隐隐透着一朦胧的身影。
  见他们走进,抱着琵琶的年轻姑娘从屏风后款款走出,朝两人行了礼。
  “这是我家的姑娘,唱的曲子极好听,两位可以听听,不愿听的话,只需知会一声,小娘就会走啦。”
  殷木槿不表示,沈玦就点点头,点菜时,沈玦问他有无想吃的,见他一脸冷淡,就没自找无趣,点了几道招牌菜就送走了小二。
  等菜的间隙,沈玦自顾自开始说话。
  “几个月前,我追查那人身份时,匆匆经过此处,想起你被平阳的殷家收养,就去府前转了转……”
  沈玦有意停顿,似在等发问,可殷木槿一直盯着窗外的雨看,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但沈玦还是执着往下说:“说来也巧,那天你义父精神不错,在院子里赏花,远远瞧见我站着不动,就喊我喝茶。”
  “我很意外,听说他早年为生计奔波,人到中年,才慢慢积累些家业,没想到他泡茶的手法格外娴熟,和你也有几分相像。”
  那日,殷诚山注意到他的表情,笑了笑:“很意外?我一个老莽夫,竟然还能有模有样地弄这些风雅的事。”
  或许老人笑得太过爽朗,他竟然一时忽略了萦绕此人周身的,挥之不去的杀伐气,他笑笑说:“的确有点。”
  “哈哈哈哈,料你也会这样想,”老人把青绿的茶水推到他面前,“我义子教的,这么多年了,亲人手下一个个的,都想着怎么算计我,只有我半路收的义子,愿意纯粹的,把我当做一个父亲照顾。”
  许是殷诚山平日里找不到可吐苦水发牢骚的人,于是向他说了不少,有无奈也有心疼。
  “人老了,满身毛病,大夫让我少活动,最好卧床静养,可我打打杀杀半辈子,哪里窝得住,他就给我搜罗些有趣的玩意儿,拿我当小孩子哄,我不满意,说发横财的比不上生来显贵的,让他教教我富贵人家爱做的事,他一个差点饿死的小穷光蛋哪会,就去学,学会了教我。”
  那时沈玦还有事要做,喝过茶就着急离开,但殷诚山提到义子的语句,他还记得清楚。
  殷诚山的简单几句话,就为他勾勒出少时殷木槿假正经的模样,那模样他见过,只是时光久远,又当时只道平常,未曾刻意刻画进记忆深处。
  如今想翻出来细品,却发现人与物都被模糊了轮廓,看不清楚了。
  他说:“起先我着急——”
  “不是说有正事要谈吗?”殷木槿目光已经从窗外移进来,直直盯着沈玦,毫无商量地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沈玦抿唇,没有接话。
  殷木槿似乎只想让他闭嘴,见他安静下来就不再催促。
  雨势不大不小,声音被紧闭的窗户完全隔断,钻不进来。
  诡异的沉默里,要不是屏风后歌女在低吟浅唱,足以让人如坐针毡。
  无言间,饭菜相继端上,小二瞄了两人一眼,十分机智的闭着嘴,轻手轻脚离开。
  “生意不生意的,不急于一时,先吃菜吧,不然凉了。”沈玦先开口打断沉默,给殷木槿夹了块炖到熟烂的牛肉。
  一时间,雅间中只有婉转的歌声,以及碗筷碰撞的声音。
  只是殷木槿没在桌上找到甜口的菜。
  雨势似乎变大了,闷沉的声响终于撕破窗户的阻挡,闯入耳朵,吵得他烦躁难安。
  他能觉察到,沈玦在刻意拖延时间,只是他想不出来原因,或者说,自从沈玦出现在平阳,又毫无愧疚地他,他就看不透这人的想法了。
  又或许,他从不曾看透过。
  理智在一遍遍告诫自己,藕断丝连不可取,他和沈玦,从此天高水远,老死不相见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沈玦非要凑上来,带着不明的原因,做着让他费解的事,又说意味不明的话。
  每天顶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找他,小心翼翼又肆无忌惮,坚持这么多日,直到今天顺了意,才亮着眼睛笑起来。
  可进了餐馆,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被打断,又变成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殷木槿在想,他和沈玦是不是天生就该敌对的,可惜自己太蠢笨,蠢笨到做出错误选择,遇上沈玦,往后的煎熬难堪,都和此人有关。
  要不然,为什么他和沈玦的痛苦反着来,永远有人在煎熬。
  “啪嗒。”
  碗底与桌面相撞出沉闷的声响,沈玦夹菜的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有些抗拒地放下碗。
  扫见沈玦碗中几乎未动的米饭,殷木槿下意识皱了皱眉,只是在沈玦看过来时,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原样。
  “这么快就吃完了?”沈玦偏了偏头,听了片刻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又开始找话,“这雨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了,甚至比前两天还来势汹汹,回去太麻烦了,要不先去我的住处坐坐,等雨势小点儿再回?”
  “沈玦,我没空陪你闹——”殷木槿说着起身要离开。
  “不是闹!”
  沈玦猛地站起来,托得椅子发出刺耳声音,婉转如呢喃的歌声一顿,想来是那姑娘被吓到了。
  沈玦不曾注意这些,只见他皱眉,声音又弱下来,带着祈求的意味,话也的确如此。
  “是在求你。”他说。
  殷木槿唾弃自己的不坚定,可他的灵魂像是被烙下不会被磨灭的烙印——他从不能,在沈玦的主动示弱中胜出。
  他觉得,这段时日对沈玦说过的话,也该挪半份,放在自己头上。
  雨是真的下大了,雨水砸进铺满积水的地面,身体摔成无数瓣,又被反弹起来,用四分五裂的骨肉,织成一片让人眩晕的迷雾。
  又起了风。
  沈玦没有说谎,他的住处离餐馆的确不远,纵然如此,两人来到屋檐下时,身上也几乎没了干燥的地方。
  殷木槿收伞往一侧站了站,留给沈玦开门的空间。
  沈玦掏出钥匙开锁的同时,还不忘和他说话:“这是我租的房子,原主人一家要北上寻亲,担心院子无人搭理会荒废,正好我又没有住处,他们就将房子租给了我……就是我们两人都成了落汤鸡,得好好泡泡热水,祛祛寒意。”
  沈玦推开门,露出一个家徒四壁的屋子,殷木槿刚看到简陋的家具,喉间突然一紧,他被拽着前襟拉进屋里,后背背掼到墙上,嘴唇也被温暖潮湿的暖意覆盖。
  回过神,看到的是沈玦放大的脸。
  这吻来得突然又毫无理由。
  殷木槿觉得离谱,正要把沈玦推开,沈玦就已经乖巧地松开他,可下一瞬,唇刚感知过的温热缠上了他的脖子。
  带着潮湿的唇同样没有停留多久,执着地往下。
  殷木槿抓住沈玦的头发,狠声道:“别乱来。”
  可惜已经晚了,他话音未落,房门就被沈玦一脚踹上,这间屋子没有窗,房门一关就彻底陷入黑暗。
  眼睛不再有用处,其余的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
  沈玦似乎感受不到拉扯的痛,脑袋固执地往下,指间的发丝绷紧拉直,沈玦痛得闷哼。
  他下意识松手。
  腰间响起一抹轻笑。
  殷木槿听到膝盖触碰地面的声音,乱起来的呼吸挪到他腹部还要往下,淋湿的厚重衣摆被掀起,温度钻进来,包住他。
  “你——”
  殷木槿刚说了一个字,极敏感处便被牙尖刮过,他手指一抖,握起拳头,不再出声。
  直到沈玦呛咳起来。
  眼前还是朦胧的黑,他隐约辨认出沈玦脊背的轮廓,瘦弱至极,颤动着。
  他努力平复乱起来的呼吸,沈玦却又凑过来,侧脸贴了贴他,感受到变化,才笑着爬起来,吻他的唇。
  “先说我的筹码,任你处置,生死不论。”
  第37章 你对我越发凶了
  沈玦唇齿间还留着他的味道,如此暧昧不明,实在不该说这些听起来像是卖命的话。
  殷木槿清楚沈玦疯,却没想过会疯到如此地步,防备不足。
  以至于下意识震惊,下意识去找沈玦的眼睛——
  沈玦总是狡猾得过分,与仗着惹人喜爱总是捣蛋放肆的长毛狐狸一样,很难抓住把柄,很难让人真正狠下心惩罚。
  唯有一双眼睛,因为太过自以为是,总是不经意或故意的,溢出点眼眶盛不住的狡黠来。
  可目之所及,是一片黑暗中模糊的人形轮廓。
  殷木槿懊恼,他就不该让沈玦任性关门,让两人陷进如此隐秘亲近的境界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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