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完结屋>书库>综合其它>朝辞白帝> 第60章

第60章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直到一日,小木子在桌前为远岫碾墨。这段时日,远岫异常的勤奋,下朝后,还依旧在处理朝事。
  这是以往都不曾有的。
  “逐扬有跟你说过什么吗?”远岫冷不丁冒出这句话,小木子后背一凉,额头忽地蹭蹭冒汗。
  不仅仅是因为远岫提到了逐扬,让小木子想到自己与逐扬曾经的交易,心虚不已。更多的是远岫从来笑嘻嘻的脸上,现在看去全是距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这样陌生的远岫,小木子多了几分害怕与畏惧。
  他小心翼翼回答道,“逐扬将军已经很久都没有找过我了。”说完,小木子看了远岫一眼。
  远岫没有说话,手中握着笔,看不出他想的什么。他仿佛没有听见小木子的话一般,在小木子回答完很久之后,远岫才微不可察地垂了垂眼睫。
  小木子手上碾磨的动作没有停,两人之间再度安静下来,房间内只有墨条碾过石盘的摩擦声。
  逐扬真如小木子所说的那样,消失了。刚开始,远岫还锲而不舍地让人去寻找逐扬的踪迹,每每无功而返,远岫一日多过一日的沉默。
  后来,远岫都不再讲话了。
  一次偶尔中,小木子听到了远岫还派人去到西塞探查,最终有没有逐扬的消息,小木子不得而知。
  远岫靠在房间内的窗沿边,午后的日光沉闷闷的,他昏昏欲睡。
  门口突然来了一人,慌慌张张的,远岫听到急促地脚步声,心也提溜了起来。
  小木子迈过门槛,与远岫视线直直撞上。
  远岫曲着双腿,环抱膝盖坐在窗沿边,看到小木子的一刹那,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的害怕与紧张,像是在提防小木子说出可不可怖的消息。
  小木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逐府的人来了。”
  远岫脸一下子就僵住了,他站起身,绊了下脚,差点跌倒。
  小木子上前扶住,远岫问道,“逐府的人有说是什么事吗?”
  站得近了,小木子能听到远岫的声音些微颤抖,他用力握着远岫的手臂,回道,“只道是急事,让陛下去一趟府中。”
  马车轰轰地驶出宫中,停在了逐府门外。
  逐府的大街外悄无声息地围了宫中侍卫,远岫在侍从地搀扶下走进府门内。府院中早早等了人,远岫一进入,就被领着去到一处屋子。
  远岫见到逐夫人正正地盯着屋内,听到门外人声喧哗,她转脸看了过来。
  见到远岫一行人,逐夫人收拾了下焦容,迎了出去。
  “陛下。”逐夫人礼数周到地向远岫施礼。
  片刻,远岫就听到逐夫人接着说道,“逐扬上次带回来的小孩童病了。”
  “我听逐扬说过他的身世,我想应该要告诉你一声。”
  远岫跟着逐夫人进到屋子内,入眼的是一张硕大的床铺,中间躺了一个小小的人儿。
  此刻,他正红扑扑着脸蛋,呼吸沉重。
  “他怎么了?”远岫站在床边,看了会平躺在床上的人,向床边喂药的侍从问道。
  “小丘早晨时在池边玩水,衣服湿了也不肯换,入夜后变开始发烧说胡话,侍医说是感染了风寒。”
  “已经喂了一天的药了,也不见有所好转。”侍从放下药碗回道。
  远岫用手摸了摸小丘的额头,果真烧得滚烫,他向身旁的小木子说道,“去唤宫中的御医来。”
  “还有上次乌医师开的药方也一并取上。”
  屋内众人皆退了出去,远岫本想即刻回宫的,但他想了想,还是等到宫中御医探完病再走好了,毕竟他出宫一趟不容易,远岫本着做事有始有终的态度,在屋内等候着。
  太阳落下山头,远岫在桌前坐得无趣,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看了眼床上的人儿。
  忽地,远岫哼哼地瞥过脸,过了一会儿,他脑袋没有动,眼睛斜溜溜地往下看去。
  “哪里长得像了?”远岫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会儿,远岫已经转过脸,盯着床上的小丘看。
  圆圆的粉白脸蛋,闭着眼睛,睫毛投下一片浓黑的阴影。远岫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小丘的脸颊,自顾自说道,“除了脸型和眼睛相像之外,其他可比不上我好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眼神…..”说着说着,远岫埋怨起来。
  远岫用指尖连续戳了几下小丘脸颊鼓起的小包,当他收回手时,突然发现脸颊处出现了一小块红痕。远岫一惊,赶忙站起身,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人。
  侍从带着御医一窝蜂地进来,远岫摆摆手示意无需行礼。
  远岫覆手站在人群后,小木子这时也上前来,将手中的木盒捧递给远岫。
  方才,远岫吩咐小木子回宫去取殿中书架下的木盒子。他接过木盒,用手颠了颠,然后将盖子打开。
  当日,远岫将木盒带去西塞,后在客栈遭绑架失踪,他本以为木盒子也会就此丢失。直到后来回宫,逐扬再将木盒子拿了出来,远岫数着里头的东西,一个都没有少。
  “把这个给…给小丘。”远岫取出其中的一块暖玉,放在小木子手上,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床铺。
  远岫珍惜地抱着木盒子,这里头可都是他的宝贝。就只是给小丘用一下,到时候病好了,他可是要拿回来的。
  第60章 胆大包天
  “看球!”
  一道快速旋转的黑色影子从半空中划过,呼啸着往前冲去,随后砸落在地上。
  嘭地一声,激起地面的粉尘。
  远岫努努嘴,抬脚踩在滚过来的草球上,他用手拭过鼻子,盯准面前一块挂在树梢上的木牌子,心里默念道,“一、二、三。”
  脚尖在地面划开半个圈,远岫挥动腿的动作,像一只扑腾翅膀的小鸟,他对准草球用力飞踢而去,地面的落叶瞬间飞卷而起。
  使得力气太大,远岫另一条腿差点儿打滑,他赶紧收了重心,整个人直直地站稳住。
  看着木牌子在草球的撞击下,骨碌碌地从枝头滑落下来,掉在了地面,清脆一响,远岫不禁生出久违的欣喜来。
  侍从在周围站成一圈,潮水般欢呼的声音穿过远岫耳膜,他拍拍手,轻松道,“看清楚了吗?”
  “不用我再展示一遍了吧。”
  小丘微张着嘴巴,看着草球在远岫脚尖灵活翻转,他听到远岫的话,仰头看去。只见远岫微扬下巴,目光斜睨,视线淡淡扫过周遭,很是得意自满。
  “好厉害!”小丘被周围侍从的高喊声感染,他蹦跳起来,尖叫道。
  远岫看了眼小丘,满意地收回目光,他将球踢向小丘,说道,“自己玩去吧。”
  说完,远岫走向就近树荫下的椅子处,他坐下来,接过侍从手里缓慢摇晃的圆扇,冲着面中就快速煽动。
  少时落水后,远岫身子就不好,只踢了几回球,他就有点喘不过气了。日头毒辣,远岫后背出了薄薄一层汗,即使身后放了满满一大缸玄冰,远岫依旧觉得头有点发晕。
  “小木子,回屋吧。”远岫站起身,侍从忙不迭地撑开一把遮阳小伞,他慢慢走出了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一个人进到了屋子内。
  现如今,金武殿只有他一个人住,每每入夜之时,远岫总是辗转难眠,远岫将此归结于大殿空旷,无人空寂,需得来个人活活生气。
  因此,自小丘病好了后,远岫就将他接到宫里。
  不过,远岫只打算让小丘暂住几天,等到什么时候远岫对他心烦了,就会把他再送出去并不让他久留宫中。
  远岫手扶在窗户上,看着院外闹作一团的人。不一会儿,他渐渐生出了些困意,伸手一推窗,将院中灿然明媚的阳光挡在了眼前。
  午后,远岫睡得不安稳,断断续续地又做了好多个梦。梦里他陷入沼泽地,周遭空旷,一个人也没有,远岫不断呼喊挣扎,却只能看着自己越陷越深。
  最终,远岫口鼻不断涌入黏腻的湿土,就要窒息。
  他不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此死掉。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远岫大喝一声。
  醒了。
  映入眼帘的不是包裹全身的沼泽泥巴,而是身处昏黑的房中,远岫呼吸开始通畅起来,他赶紧从床上坐起,走到门口。
  打开房门,屋外太阳没有完全落下,天地之间是一片沉醉的红黄色。
  “他们人呢?”远岫向门口的侍从问道。
  “陛下是说小丘吗?他们回房间洗浴了。”侍从回想了下,觉着远岫应当是在问院子里那些人。
  “噢。”远岫听到侍从的回答,那颗忽然提吊起的心又落了下来。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又回到了屋子内。
  只是去洗浴,不是消失了。
  远岫去到桌子边,拿起水壶给自己灌了盏茶水,一股冰凉从喉头落入胸膛。远岫整个人清醒不少,也从方才的噩梦中慢慢抽离出来。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习惯性地拿起那一堆奏折,一本一本翻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