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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看着满屋子扑倒一片的侍从,远岫愣住了,“我…..是我…..?”他回想,自己根本记不起这件事来。
  远岫观察四周,是在宫中寝殿无疑,他伸手,摸到额头上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只施力一压,锥痛刺骨。
  “啊——”远岫惊声大叫,缩着嘴不住地小口小口吸气。
  御医一直在外候着,屋子里头传出响动,立时一窝蜂进内,“陛下,不可!”
  见远岫手按在额头,御医一面快步走来,一面阻止道,“陛下落水后撞到了头部,伤口未愈,不可妄动。”
  “落水?我落水了?!我怎么不记得。”远岫茫然地摸了摸脑袋,他这是撞晕头了,还是…失忆了。
  “陛下身上是否有不适之感?眼前看得清吗?”御医上前来检查,完毕后,回道,“听陛下的描述,应当是头部撞击后,脑内淤血堆积,造成的短暂失忆。”
  短暂失忆!
  远岫看了看屋内,好些个陌生面孔,他努力回想,一用力,脑袋就开始剧烈疼痛起来,屋子内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远岫只得先应下,“知道了。”
  此刻远岫头痛全身痛,哪哪都不舒服,看着满屋子的人,呼吸都艰难了起来,远岫挥挥手将人都打发了出去。
  “你、过来。”远岫指了指小木子,说道。
  小木子随众人撤退离开的脚步顿了顿,他向前几步,低着头,走近远岫。“你叫小木子是吧。”远岫扬着下巴,傲气道。
  “是。”小木子怯怯地点了点头,他觉得现在的远岫与从前的有些不同,多了份漠然与冷淡,这让他不得不对斟酌对远岫的话语。
  “小李子不在了,以后就你伺候我。”
  “讲一讲,现在是何年了?”远岫坐直了身体,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刚刚登基一年左右,其余地没有任何印象了。
  “陛下,现在是庆丰三年五月初七日。”小木子知道远岫没了这一段时间的记忆,具体没有了多少,小木子无从得知。
  “三年、三年了?!”庆丰是远岫登基时的年号,这样算来,他丢失了整整两年的记忆。远岫心惊,他双手抓着胸前的被子,毫无征兆得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木子以为远岫又晕了过去,赶忙上前,骇道,“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无事。”远岫面上镇定,强装淡然,他记着父皇临终前曾说过的,即使天塌了,也不要让人看出来。
  “你出去吧,我要睡一会儿了。”远岫闭上眼睛,眼皮剧烈地颤抖了几下。
  小木子还想说什么,听见远岫赶他,也不敢违逆,缓缓地退了出去。
  一线光亮消失在关闭的木门后,剩下满地的黑沉,静寂中响声异常清晰,从床铺上传来。
  远岫两只手紧紧地纠着被子,他咬着嘴唇,因为压抑激烈的情绪,嘴中不停发出“叽叽叽”的声音,随后远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小声念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面念,一面往门外看去,生怕有人进来。
  自回到宫里,远岫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惧当中,现今还丢了一段记忆,该如何是好。远岫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扯到伤口,又呼痛。
  宫中人心复杂,朝堂波谲云诡。方才远岫看去,殿内好多陌生的面孔,他根本不知道该信任谁。此次落水,说不定是有人在后暗算自己,想到这里,远岫背后一凉。
  他更要小心谨慎,慎之又慎。远岫在心底暗暗想着。
  黑暗中,远岫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心砰砰跳动,只一点点微弱的细碎响声,都会让他控制不住地提起精神。
  时间长了,远岫累了逐渐生出困意来,他几次撑着抬起眼皮,几次又耸搭下来,循环往复,最终胸膛传来平坦的呼吸声。
  “你们都站远些。”远岫看着身后的那几个侍从,语气冷硬道。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直到侍从往后退了几步,从亭子的台阶上下来,远岫才收回手。
  “陛下,我们站得远了,不好侍奉你。天气凉,得多添件衣服。”小木子也同其他侍从一齐远远地站在亭子外面。
  “不用你们侍奉,我自己可以。”远岫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他左手拿着一条细长的树枝,枝干上零星几片未落的新叶,远岫胳膊长长地挂在亭子的栏杆外,树枝尖顶一小节戳入湖面,
  水纹以树枝为中心一小圈一小圈地荡漾开,远岫上了三日朝,起先他还惶恐,现在看来,这一年两年的,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一切无恙,甚好甚好。
  只是,此番落水还是给远岫留下了心结,他纠结再三,决定来到花园中小休片刻。这次,远岫学聪明了,他将人都撤离身边,相隔足足五米多的距离。
  远岫悠然自得地搅动了下树枝,水面立时不平静起来,点点水滴溅起,都被他灵活地躲避开。
  “逐扬将军——”
  远岫正低着头,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他感到疑惑。
  将军?这里只有皇帝,谁喊得将军。
  不对,那个人的名字好像是叫逐扬来着。
  对,是逐扬…。
  恰好这时远岫鼻尖袭来一阵馥郁的清香,他分不清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四周皆是这个味道,他吸了吸鼻子。
  逐扬——!!
  远岫猛然一抬眼,湖面对岸站着一人。
  恍惚间,远岫觉得院子里应当是种了某朵带毒的花,不然他的心怎么会突然停了半拍。
  第37章 住在宫里
  树枝啪嗒一下打在了水面上,摇摇晃晃地沉入湖底,远岫挂在栏杆外的胳膊轻微摆动,手中空空如也。
  “陛下,是逐扬将军回来了。”小木子喜上心头,他正在对远岫失忆后行为怪异的事发愁,逐扬这时回来,小木子一下子便有了主心骨。
  “陛下,快看!是逐扬将军!!”小木子忘乎所以,全然不记得远岫已经失去了对逐扬的记忆。
  远岫半天没有回应,小木子眼前是一动不动的后脑勺,他恍然想起,便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说道,“陛下,那个、逐扬将军,他回宫了。”
  远岫脑袋上顶着片树上飘落下来的叶子,整个人就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小木子往前走了几步,想伸出手去拂落那卡在发丝中的叶片,却又不敢,只站在远岫背后,脸朝前,看了眼。
  见远岫目光痴痴,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完全没有注意到小木子的靠近。“逐扬…。”小木子站得近了,听见远岫喃喃地说着。
  忽然,远岫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小木子惊地后退了几步,远岫一把就抓住了小木子的肩膀。
  在远岫的用力摇晃下,小木子脸上的慌张还没有消去,已听远岫说道,“逐扬,他怎么在这里?回宫,你是说他经常会来宫里?”
  小木子视线从远岫身侧穿过,逐扬已收回视线,现下正与一人对话,隔得远了些,小木子看不清逐扬的神色,只见他低垂了下脸,又与那人说了几句话。
  “知道了。”
  “迟风,去请乌医师来一趟。”逐扬对着迟风说道,视线再度朝向湖对岸看去,目光沉沉。
  远岫背对着他,好似在跟侍从们打闹,叽叽喳喳的,逐扬听不清,只觉远岫说话时的声音激动。
  在回来的路上,逐扬收到了来自宫中的消息,得知远岫坠湖时撞伤了额头,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性情大变,时不时疑神疑鬼。
  逐扬以为远岫会是沉郁着张脸,整日独自待着,不让他人靠近。
  现在看来,描述有差。
  想着想着,逐扬目光锁在了远岫的脑袋上,他认真端详了一会,竟是片树叶,不知何时掉落在远岫的头顶,看样子他自己并不知道。
  忽地,逐扬胸膛间顶住的那一口气,缓和了下去。
  这几日来,逐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路至丰泽,心中忐忑不定,与远岫遥遥隔湖而望时,他没有放下心来。
  倒是看到这片叶子时,逐扬莫名地平静了下来,他回过目光,迈步走入小径。
  远岫一连几个问题给小木子问懵了,他理清思绪,一一回答道,“逐扬将军就住在宫中,算是经常待在宫内。”
  “住在宫里。”远岫细细品味,仿佛是在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住那里呀?”远岫侧过脸,眼睛微眯,语气低低。
  小木子觉得远岫这个样子很像话本里的狐狸妖精,专门勾人魂魄的那种。
  “就…就住在金武殿的偏殿。”小木子答道。
  远岫一下子捂住嘴,他控制不住地要尖叫出来。
  小木子见远岫弓下腰,以为他那里不舒服,急忙问道,“陛下,是不是脑袋又开始疼起来了?现在就唤御医来。”
  说着,小木子向身后招手,手刚刚抬起,远岫快速将其拉低了下来。
  “不用,我很好。”远岫仰头示意,刚上前几步的侍从,又规规矩矩地退到了亭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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