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棠溪珣猛然攥紧了手。
如果原本的命运里,他一开始就是管疏鸿的意中人,那么一定也是剧情中非常重要的角色。
可是在不断失去的过程中,他的角色重要性,自然也会随着剧情占比的降低而不断下降,最后变成了一名根本没有任何描写的炮灰!
系统给他提供的那本书,更像是管蔚真为管疏鸿设想出来的剧情。
想到这里,棠溪珣倏然睁开眼睛。
窗外夜色渐深。
月亮正慢慢地爬上梢头,爬上中天。
明月不谙人间愁绪。
棠溪珣点开了系统,闭目凝思片刻,在对话框中输入了一行字:
你的书是假的。
光标顿住。
系统僵滞了一瞬,突然【滴滴滴】的乱响起来。
棠溪珣继续迅速写着:
我本来就是重要角色。
你提供的剧情被人篡改了。
这本书引起了读者对管疏鸿的误会,当了解管疏鸿的真实性格之后,就会造成他的角色人气下降,动摇主角地位
他所有的猜测被以极快地速度一一输入了进去,系统屏幕拼命闪动着,消化着这些庞大的信息。
【警报警报数据发生紊乱资料库崩溃需、需、需】
然后嘶啦一声,系统黑屏,彻底不出声了。
棠溪珣敲了敲屏幕,有些担心系统。
但系统的这个反应,同时也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最起码是中了一些的,否则不至于出现数据混乱的情况。
他似乎了解了一些管蔚真对付管疏鸿的手段。
就像有人想颠覆朝纲的时候,先要在民间造势,就会散播出一些容易引发民愤,动摇社稷的谣言,管蔚真或许也同样可以以此来误导读者心中管疏鸿的形象
其实,自己也算是上当的一个吧。
这世界就像是一盘棋,棋局中的每一颗棋子都是千羁万绊,一步动,步步动。
棠溪珣从管蔚真的身上赤裸裸地看到了一个道理
命运连环,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吞噬其他人的命运。
从重生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和命运抗争,每多走一步,每多得到一些寿命,就仿佛是取得了一些胜利。
但是不是有很多东西,也因为他而改变了?
管疏鸿的人生本来一路顺遂,君临天下,可如今,他杀了贺涛,杀了管承林,甚至可能不会再回到昊国。
父母荣华一生,原本生活安稳,唯有在与他产生来往的时候,如果不是他身体不适,好像父母那边就会遇到危险。
薛璃是回来继续当他的太子了,但眼下的西昌,因为管蔚真的布局危机四伏,完全就是个破洞百出的烂摊子。
上辈子薛璃还能被管疏鸿悄悄放走,这一世,他可未必有这样的幸运。
之前的疑点完全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那些奸细能被如此精准地布局在西昌的各个机构中,以及重臣的周围?正是管蔚真在通过一次次的死亡不断找到这个世界的破绽和规律,改变他的宿命。
乱世祸星棠溪珣心里浮现出这几个字。
管蔚真在乎的人只有自己,所以毫无顾忌。
但棠溪珣不一样。
这一路走来,他找回的,不光有健康的身体,延长的寿命,更多的,是身边那些人的爱。
他对他们的,他们对他的。
他更加不想失去的是这些。
但或许,他也是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的人。
作者有话说:
太好了,我铺出来的大线总算要回收了。[求你了]
第98章 气清兰蕊馥
棠溪珣觉得有点冷。
他往座位的一角缩了缩,却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回手拿起来一看,是件叠放整齐的素蓝斗篷。
这斗篷棠溪珣原来有一件,之前就是放在马车上的,冷了才会拿出来穿一穿,后来脱在了管疏鸿的家里,他也没在意,觉得管疏鸿大概早就扔掉了。
现在马车上这一件,却显然是新的,颜色式样几乎一模一样,料子却要更厚实一些,棠溪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放在这里的。
他摸了摸斗篷,拿起来穿在了身上,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
少爷,到家了。
外面车门打开,棠溪珣下了车,正好是他回家那处小巷子口,面前夜色清寂,风凉如水。
车夫侍立在一旁,却迟迟未见棠溪珣迈步,心中有些诧异,不由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但闻棠溪珣忽言道:听。
车夫一怔。
但凝神听去,果然从那遥远的巷陌深处,飘飘荡荡传来了一阵歌声: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斜月照徘徊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伤怀往事难猜。问篱边黄/菊,知为谁开?谩道愁须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凭栏久,金波渐转,白露点苍苔
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伤怀!增怅望,新欢易失,往事难猜
棠溪珣轻轻念了一句,淡淡一笑,说道:
秦少游,《满庭芳·碧水惊秋》,真是伤情的曲子
伤情的月色,伤情的曲子,伤情的过客或许命运,本就伤心彻骨,难赋深情!
车夫不懂他这些文人忧思,只好垂首难答。
棠溪珣也不需要他答话,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京城繁华绮丽的绚烂灯火从远处照来,与天上星河交相辉映,蜿蜒流淌。
棠溪珣裹紧了斗篷,看了一会,那目光幽微,像在凝视一个不醒的梦。
良久,他才怅怅地笑着说道:很久没在街上逛逛了,今天是有月中的灯会吧?那边的灯看着真好。
车夫总算能接上话了,便笑着说:
少爷最近是太忙了。明年就是陛下的整寿,想必那个时候还有大灯会,又能休沐,少爷您也可以多逛一逛。
明年棠溪珣自语道,有点太远了,也不知道
车夫没有听清,正要询问,他却牵动唇角,无声无息地一笑:走吧。
回了府中,棠溪珣不想让人打扰,便屏退下人,一个人穿过幽深静谧的长廊,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他府上本就人少,四下里虫声唧唧,更漏声从极远处传来,凉风忽至,吹得人衣袂飘飘欲举,连带着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也似在狂舞。
棠溪珣突然觉得,他像是离这个世界非常遥远的一道孤魂。
他的肩微微有些垮下去,在门口站了片刻,吱呀一声推开门,迈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的那一刻,屋子里忽然就亮了。
棠溪珣一愣。
然后他看见管疏鸿穿着一身常服,头戴玉冠,带笑坐在桌前,眉眼英俊,一副优雅闲贵的王孙公子模样。
他手中捻着的线香还没有放下,面前摆着一盏琉璃灯笼,五彩斑斓,晶莹明亮,映得整个房间都带着种异样的暖色。
管疏鸿看着棠溪珣,带着笑意的眼睛十分明亮。
这实在大大出乎棠溪珣的意料,他忍不住脱口哎了一声,说道:
你,你这是
管疏鸿很少看见棠溪珣这样吃惊的样子,一路千里迢迢紧赶慢赶地跑回来,顿时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一下子也觉得分外开心起来。
他笑着起身,将棠溪珣拉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开口,声音里满是温柔:
怎么啦,这么吃惊,难道是几天没见,棠溪公子把在下给忘了?
棠溪珣歪头想了想,果然抬眼问道:你是谁?
管疏鸿一怔。
只听棠溪珣一本正经地说:
本公子名满天下,交往的人素来很多,比如有一个成天关在佛堂里静心的,有一个见了我就臭脸说不喜欢男人的,有一个强抢民男还和人打架的,有一个动不动就动手动脚很好色的
棠溪珣掰着手指数来数去,自己也笑了:你哪位来着,怎么都不像呢?
管疏鸿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
是!是!棠溪公子一表人才,不知让多少人为之折腰,我当然排不上号了。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
他冲棠溪珣作了个揖,笑着说:
我叫管疏鸿,是那个几日不见就想你想的食不下咽,所以连夜赶回来和公子共度良宵的。
烛火映着他的脸,橙色的光线温暖且明亮,晃动的光影好像跳跃的音符,在空气中闪烁,然后管疏鸿握住了棠溪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