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那有什么不行的。
  薛璃笑了笑,一边吩咐下人去办,一边问:你的腿若是这么酸痛,会不会哪里的筋被扭了?你干脆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棠溪珣脸上一红:我才不要。
  薛璃笑道:现在倒知道害羞了,小时候我给你洗澡,你还一脚往我脸上蹬呢!
  这话说的实在大言不惭,棠溪珣不禁翻了个白眼。
  薛璃作为太子爷,金尊玉贵,哪里就用得着亲自动手照顾他了,分明是过来玩他的,挨踹了也是活该!
  说话间,小榻上也已经被铺了厚厚几层锦褥,薛璃就把棠溪珣放上去,笑道:行了,随便你怎么歪吧。
  对此,下人们也已经见怪不怪,拿来薄毯让薛璃给棠溪珣盖上,又端来各种精致茶点,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他们二人叙话。
  棠溪珣只需要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东宫的一应吃穿用度都已经恢复如前,全都是太子等级的东西,看来复位也指日可待,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兆头。
  就像他刚刚恼怒时对薛璃说的那样,其实之前皇上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晋王陷害不成的行为反倒激起了他心中对薛璃的父子之情。
  或许再加以时日,以怀柔手段,隔阂就能慢慢解除。虽然用的时间长一点,但是稳妥。
  可是现在这么一闹,虽然让薛璃获得了百姓的拥戴和信任,皇上为了安抚民心,顺应天意,不得不要同太子上演一出冰释前嫌、父慈子孝的戏码。
  这么一来,作为一国之君,心里却必然会对这种近乎胁迫一般的方式不满。
  这反倒让薛璃回宫的方式变成了一种强硬的胁迫和对抗,很是不妥。
  棠溪珣想起这事来就觉得闹心,忍不住埋怨了他几句。
  薛璃听着他说,也不反驳,喝光了一盏茶,将杯子往托盘里轻轻一方,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白灵兵之祸,以及佛塔被烧毁,全都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处戏?
  棠溪珣说道:恐怕满朝里少说有一半的人都这么想。
  薛璃道:但,与我无关。
  棠溪珣挑起了眉梢。
  薛璃这才说起了他在外面时的种种情形。
  经过薛璃的讲述,棠溪珣才知道,原来之前被管疏鸿查到一些踪迹那人果然就是薛璃,他在外游荡月余,正是在晋王出事那几天潜返回京城的。
  贺涛的尸体是被你弄到晋王府去的?
  薛璃眯起眼睛笑了笑,眼眸中闪烁着一抹凛冽锋芒:随便给他些教训罢了。
  棠溪珣耸耸肩,道:然后呢?
  晋王被囚禁,薛璃教训了他之后,本来也并没有计划立刻出现在人前,而是想要暗中观察朝臣们对此事的态度。
  他想利用这段时间观察可以拉拢的势力,并估量是否能够积蓄实力再次起事,保证再次出手就能一举弑君上位。
  也就是说,薛璃的原计划中,压根就没想回来继续当太子,人家想直接登基。
  棠溪珣听到这里也是无言,说道: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他觉得杀自己亲爹这件事,可能是薛璃人生中最执着的坚持了。
  做之前确实思虑犹豫,做之后也就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璃道:上次逼宫的时候,我射死了他的一个替身,当时那一瞬间,我以为是他死了,心中的轻松多过悲伤。那样如履薄冰等待的日子,我也不想再过了。
  棠溪珣垂眸,拿起杯子缓缓撇了撇上面的上面的茶沫,并没有说什么。
  薛璃和他的性格非常不同。
  棠溪珣做事的手段,看起来怀柔谨慎,实际却很稳当,讲究隐忍蛰伏,但一击必杀,内里的底色是十分刚狠的。
  这使得他无论到了怎样的境地下,都不放弃最终想要大获全胜的目标。
  可薛璃却并非如此。
  当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往往会不顾一切地动手,很多时候甚至不计后果,其实内心潜藏的想法是反正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别的指望,能行就行,不行就完蛋。
  所以以往每当这个时候,棠溪珣就会起到一种定海神针般的作用,稳住薛璃的种种念头。
  他问:然后呢?
  然后?
  薛璃摇摇头,神情也出现了一丝古怪之色:然后京城里这不是就出事了这事,可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当听说生了变故的时候,薛璃当时的心情跟棠溪珣一样疑惑,同时他还面临着很大的麻烦。
  因为薛璃那时的身份就相当于钦犯,藏身在京城里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情,结果白灵兵的祸乱一起,全城大搜捕,就算是想置身事外都不行了。
  棠溪珣道:所以你无奈之下,干脆借着这个机会,维持百姓秩序,还冲进那火塔里抢了陛下的长生牌位?
  谁给他抢真牌位?
  薛璃微微冷笑,把一句给他脸了咽回去,说:真牌位烧了,那个是假的。
  棠溪珣:
  总而言之,薛璃把情况一说,也让他觉得这事确实带着说不出的蹊跷。
  冥冥中,就像是在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缓缓翻搅乾坤,步步将薛璃推回到了这个位置上。
  但棠溪珣盘算了一会,竟丝毫想不出来谁会是这个幕后之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棠溪珣仰起头来,道:那接下来,你的打算是
  薛璃正要回答,目光忽然一凝。
  此时两人的姿态是一坐一靠,棠溪珣倚在小榻的软垫上,薛璃坐着把椅子,视线比他要高。
  所以这时棠溪珣将头一抬,薛璃就看见从他交叠的领口后面,隐隐露出了一抹近乎泛紫的痕迹。
  这是
  脑海中飞快掠过一连串的念头,棠溪珣刚才差点迈不开步的样子一下在心头浮起,只是这猜测实在荒谬到有些让人难以相信,所以一时让薛璃觉得自己应该是在胡思乱想。
  他顿了顿,才语气平静地回答道:静观其变。
  棠溪珣叹口气,说:也只能这样了,希望过一阵,大理寺和五城兵马司那边能查出那些白灵兵的来历。
  薛璃说:他们神出鬼没,当时满城抓捕,可这些人一被抓到立即自尽,只怕很难。
  棠溪珣听他这么说,知道薛璃那时候就在佛塔上,相关情况应该也看见了,点了点头,觉得这事确实棘手。
  这时,他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等等,你也看见我了是不是?所以那件灭火的斗篷,是你?
  薛璃笑了起来,说道:不然呢,你以为从天上掉下来的?
  棠溪珣也笑了:其实我回头看了一眼,但是烟雾太大,看不清楚,再加上当时着急,也就没有停留我说的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薛璃幽深的眼瞳中起了一丝涟漪,似笑非笑地问道:为什么着急?
  棠溪珣说:当时管侯跟我在一起,为了帮我挡箭受伤了,我着急给他找大夫。
  哦,找到大夫没有,现在他的伤如何了?管侯这样照顾你,我应该上门拜访一趟,当面致谢才行啊。
  棠溪珣何其敏锐,隐隐察觉薛璃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看了他一眼,说:
  当时太晚了,在附近的镇上找了个大夫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现在管侯已经回府,想必还要休养的,你就不要去了。
  听见棠溪珣的话,薛璃的眸光沉了沉。
  也就是说,最起码昨天那一整夜,棠溪珣都和管疏鸿在一起,这一点薛璃完全没有料到。
  明明这两人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离开的。
  薛璃当时站在高处,视野开阔,棠溪珣他们所在的地方又是火光明亮,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是棠溪珣被烈火包围。
  当下,他立刻果断扔下身上的斗篷,看着两人成功突围,棠溪珣跟着这个保护了他的人离去。
  瞧着他们冲出火光与浓烟,奔向清明如水的夜色,薛璃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有些遗憾。
  得知了前世的结局,其实终于再看见棠溪珣的那一刻,他非常想立刻下去,仔仔细细地把这个几乎是被他养大的孩子看清楚。
  但这个他在世上最珍贵最亲密的人,如今当着他的面遇到危险,却不能被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而是只能被他眼睁睁看着跟别人离开。
  当时,薛璃确实感到有些不适应。
  可他此时方知,那另一个人竟真是管疏鸿,而且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似乎不止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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