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芜姐姐？”
时羽的声音颤抖，眼中没有丝毫厌恶，甚至那少许的惧意也在看清这张熟悉的脸时被心疼和震惊替代。
女鬼一时有些晃神。
死后经年，“小芜”这个名字只有最近几年频繁听到，并且都是出自眼前这少年之口。
“你怎么……”时羽的手哆嗦着想替她捂住额头上的伤口，以为这样就可以止住她的血，但低头一看，她身上流血的地方太多了。
不止那双断了的腿，她两侧的胳膊上各有一条平整的血线，鲜血顺着血线的位置向外流淌。
还有脖子，锁骨，和藏在睡裙下的身体躯干，每一处都布满了血色的痕迹。
时羽咬着嘴唇，拼命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哽咽着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浓雾前，他每天都能听到1002的小芜姐姐和男朋友吵架，最严重的一次声音甚至惊扰了403的邻居，对方在小区群里破口大骂，第二天傍晚，时羽放学的时候还看到小芜姐姐提着一拎兜的罐头食品要去上门道歉。
明明那时小芜姐姐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几天，一个他如此熟悉、活生生的人变成了这副样子？
“小羽……”小芜动了动嘴，似乎以她现在这个模样说话有些吃力，“小羽。”
她一遍遍重复着呼唤时羽的名字，手臂微微抬起指向那个行李箱，“小羽。”
时羽忙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小芜脸上的血泪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她摇着头说不出除了时羽名字以外的其他话，忽然一道锁链穿过电梯间的门捆上她的脖颈。
冰冷入骨的锁链越勒越紧，小芜发出一声闷哼，手指抓着脖子上的锁链试图从中脱出，但显然是无用。
她被拖出了电梯间。
时羽想追，但电梯间的门没有开，他只能一遍遍按着楼层的按钮，终于过了将近一分钟，电梯门才缓缓打开。
门外没有人，小芜也不见了。
电梯里只剩下那个行李箱，地面上的血迹慢慢顺着缝隙流了下去。
时羽把行李箱从里面拖了出来，他犹豫了好半天，最后把拉链慢慢打开一条小缝。
血腥味瞬间钻了出来，和小芜脸上的肤色相同的灰白色皮肤映入眼前。
时羽将拉链全部打开，一双女人的腿蜷缩着摆在行李箱。
他目测了一下这双腿的长度，推算成身高和小芜差不多。
时羽的目光在双腿断口处仔细打量，创口呈条索状，表面平整光滑。以他浅薄的常识只能看出被利器切割所致。
小芜姐姐的腿是被人砍断的。
时羽倏地抬头，看向眼前1002的房门，许是心理原因，即便隔着一扇门他仿佛也能闻到里面的血腥味。
以及耳边不断传来女人的求救声。
时羽靠在墙上闭了闭眼，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在通讯录里选出一个名字点击发送。
……
作为boss基地的鬼城占地面积很大，那些种族不同的大妖和领地意识强烈的鬼王将鬼城瓜分，分别建立自己的家族势力。
妖鬼们彼此摩擦不断，都在试图侵入别人的领地，扩张自己的势力。
只有位于鬼城正中心的位置，所有妖鬼们都不敢造次。
那里就是黑塔。
这座十一层的塔造型古朴威严，是鬼城执法者们办公的地方，里面除了黑塔卫和护城队，还关押着一些劣迹斑斑的npc，以及臭名昭著的通缉犯boss。
女鬼小芜作为五号楼副本的守关boss被黑塔传唤，坐在黑塔四层等待着黑塔卫队长秦越接下来的审判。
她垂着眸子，眼中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碎。
还以为这次可以摆脱副本……
她真的不想过这种麻木的日子了，一次一次重复当年的死亡，重复着看见自己永远无法找齐的身体，看着杀害自己的凶手每天笑嘻嘻和自己吵架，自己却连还手都不行。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狰狞着脸，再一次用力砸破自己的额头，然后用斧头把自己的身体分成一块一块的。
她还要用破碎的身体和那些外来者玩追逐游戏……
她真的受够了。
小芜的眼睛又开始落血泪，坐在她对面椅子上的秦越本来正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闻到这股充满痛恨和愁苦的味道时，他懒懒地掀起了眼皮：
“黑塔卫刚刚接到匿名热心群众举报，九栋楼小区五号楼1002室发生命案。”
第20章 欢迎来到BOSS基地（6）
小芜向后靠在椅子上低声笑了起来，血泪划过脸庞，落进了她的嘴里。
又苦又甜。
“满意了？”秦越垂着眼眸，声音冰冷，“把行李箱放进1102，你等的就是这一刻吧。”
小芜的手摸着自己腿上的断口，把垂在额前的长发掖到耳后，“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秦越唇角翘了翘，“行李箱的出现让时羽心中对女鬼的死因开始产生怀疑，之后你再以小芜的身份去他面前晃一圈，他自然会为相识的邻居姐姐来联络我。”
小芜抿住了嘴，不断闪躲的眼睛证明秦越说的不错。
秦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利用他的？是发现时天青和姜就经常不回家，你觉得自己有了可乘之机？”
“还是你和金条道歉被时羽撞见，你发现那么一个暴躁的大妖看到时羽也得乖乖收起尖牙？”
他的声音越来越讥讽，小芜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周围静了几秒。
“是从朱茂被黑塔卫带走那一刻。”小芜像认输了般，提着的气松了下来。
朱茂就是前阵子在九栋楼作案，最后被时羽一个举报电话告上黑塔的连环杀人魔。
秦越挑了挑眉，对她的回答不做评价，但明显比那两个答案，这个答案要更让他满意。
“朱茂被逮捕的那一刻，让我意识到原来黑塔卫的电话是可以打通的。”
鬼城势力盘根错节，弱肉强食在这里上演的淋漓尽致，即便在副本之外，死亡依旧每时每刻在各个角落上演。
如果是个人都能联系黑塔卫举报，那鬼城的boss们早就被抓空了。
秦越一般也不会管这些事，除非有些人做的太过火了，对普通的玩家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才会让黑塔卫出手干预。
所以可想而知，当黑塔卫接到举报电话逮捕朱茂时，鬼城的boss们有多惊讶。
小芜的表情像是在揶揄，只可惜对面坐着的男人依旧稳如泰山，没有如她所愿露出尴尬的表情。
“那些玩家每次只想着通关，没有一个人想替我打出真结局，”小芜自嘲一笑，“也是，谁会替副本里的女鬼报仇呢。”
玩家们不能替她打出真结局，她便将目光放在了时羽的身上。
她知道时羽的身份特殊，如果此事暴露，姜家、时家、黑塔，这三方哪一个都不会放过她。
秦越：“但你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不这么做我就要死了！”小芜突然崩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嚎哭起来，“那个男人做鬼也不放过我，我已经死在他手上一次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黑塔卫：队长，人已经抓到了】
秦越看着手机里下属的回复，眼神全无波动，点了几下屏幕回复。
小芜：“事已至此，副本的真结局已经打通，秦队长，您就算不甘心也只能放了我。”
五号楼的副本第四次开启，之前的几波玩家分别替她找到了被男友分尸后丢弃的身体残片，但这些都不是打通副本真结局的条件。
小芜的怨气来自男友的逍遥法外，所以只有玩家找到真凶，并引导化为厉鬼的小芜去报仇才可以打通真结局，永久封存这个副本。
虽然眼下玩家们已经离开，但时羽却碰巧完成了真结局的条件。
小芜刚刚已经收到了主系统下达的副本即将封存的通知。
秦越：“你想多了，你的副本存在与否，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他将手机屏幕上的短信给小芜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护城队：我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热心群众，我的邻居小芜姐姐疑似生命受到侵害，位置九栋楼小区五号楼1002室】
小芜本来就通红的眼眶更红了。
她只是一个低级的守关boss，像她这样的鬼秦越是根本看不上眼的，更不会亲自来审问她。
他会来，只是因为时羽的这声“小芜姐姐”。
“所以您昨天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小芜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让她第二天来黑塔自首，给了她以真面目见时羽的机会。
秦越站起身来，靴子踩在地上，连声音都是冰冷的。
他走到门口，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我和时苍王的看法无法保持一致，我始终觉得没有什么秘密能永久隐瞒，除非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了。”
他们不能瞒住时羽一辈子，主系统也不会允许他们把鬼城所有知情人杀光，像这次副本这种事以后还会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