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这个宇宙里的人寿命不短没错,但再怎么样, 18岁依旧是成年的年纪,哪还有20多岁的宝宝?
刚才他不过是在哄自家的公主,结果怎么好像变成他被哄了?
而与他的闷笑同时响起的,还有自宫殿殿顶传来的一声嗤笑:“那么这位宝宝陛下, 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刚学会走路因此走得比较慢,还是从早上一直迷路到了现在?”
显然,高处的西烬听到了他和鹦鹉的最后一段对话。
这还是寒明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宝宝”和“陛下”两个词连在一起。对此,他除了装作没听见还能怎么办?
然而对西烬来说,寒明此刻的充耳不闻并不管用。下一秒,便听他撇开那个幼稚过头的称呼,听不太出喜怒地再次开口道:“寒明,你真的太慢了。”
帝星的阵雨每次只在寒明抵达各域行宫时才稍稍停歇,而西烬就这么在殿顶从清晨等到下午,等在这一场场不知终期的落雨之中。此刻那头被淋湿的红发配上他那双红得暗沉的眼,看起来就像是一缕将熄未熄的野火。
可野火又怎会轻易熄灭?他只会在雨里风里愈发桀骜。
于是未等寒明回答,注意到后者停留在自己发间视线的西烬就笑着开始了挑衅:“你慢到我将西王宫烧了一遍又一遍——那些野玫瑰长起来多少次,我就烧了多少次,一直烧到它们不再疯长为止。”
野玫瑰?刚跃到殿顶的寒明闻言扫了一眼四周。
只见西王行宫各处遍布玫瑰——金红的火焰玫瑰,白底金边的荆棘玫瑰一号,通身耀金色的荆棘玫瑰二号。看着这些玫瑰周围残留的草木余烬……如果他没猜错,原本这里还有着一片片遇雨疯长的星辰玫瑰。
怪不得他一下车就闻到一种混着火焰气息的玫瑰味。
他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这三种玫瑰使然,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也不知道西烬究竟来来回回烧了多少次,才能将气味极淡的星辰玫瑰烧出如此浓烈的香气。
说起来早上他刚抵达东王行宫时,也闻到了雨后的淡淡草木气。现在想来,那时候东王宫的土地上竟没有金鱼草的踪影。所以那究竟是正常的雨后气味,还是东曜发现未发芽的星辰玫瑰花种后,干脆不加区分地将两者一同掠夺殆尽的缘故?
毕竟以玫瑰盛开的时机来看,凌宙恐怕在帝星所有角落都洒下了玫瑰花种,没道理只有东王宫例外。
寒明不禁想起了东曜先前的开场白。
他在那时候忽然提起夜雨,真的只是在说雨吗?而他喝的那杯烈酒,是否就是那些花朵萃成?
“来得晚就算了,这种时候你竟然在走神?”
若是之前的西王,现在应该已经一箭射来,而非以言语让他醒神。但不知是否是雨水多少浇熄了这位的火气,还是真的等了太久不差这一分半秒,今日的西烬眉宇间依旧缠着些许燥意,却罕见地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
就连他此时的语气,听起来都莫名有点辨不分明:“寒明,回答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在想玫瑰。”既是西王宫的玫瑰,也是东王宫的玫瑰,更是此刻西烬画架上的那朵玫瑰。
明明今天下了那么多的雨,明明西烬自身都被从头到尾淋了个透彻,可他摆在殿顶的画架乃至画架四周却干燥如初。而这一刻,那张以灰色为底的油画画布上,正画着一朵半开的金色玫瑰。
这不是西烬惯常的风格。
寒明看过西烬先前那幅《观星者》。无论这位暴君用冷色还是暖色,他的画里都蕴藏着一种矛盾重重的极致冲击感,那种浓墨重彩的个人特色足以让人一眼就清楚它的画者是谁。
但这幅画……
寒明看着除了星辰和玫瑰外再无他物的画布,对着这将明未暗的色调,只感受到了一片静谧。
“嗯?你是说这幅画啊……”西烬皱眉扫了眼那幅他穷极无聊之下打发时间的画作,尔后他若有所指地低嗤道:“那你就想岔了,我画的可不是那朵未完成的玫瑰。或者说,不止是玫瑰。”
[不是玫瑰那就是星星呗。走开走开,先让我这个天文学专家来看看画上是哪颗星星!还有你们注意到西烬画架边上用的那个调色盘了吗?啧啧啧,我只能说西烬真是疯得名不虚传。]
“北极星。”比弹幕先一步认出那颗星辰的,是垂眼久久凝视着画作的寒明,“你画的竟然是北极星。”
其实在看到这副画作的第一眼,寒明就直觉般地注意到了那颗独自闪耀在北侧的星星。
只是单颗的星辰什么也代表不了。直到西烬特意提起,寒明才得以确认它真的就是他最初所想的那一颗。
对面的西烬闻言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漫不经心地说起了关于这颗星星的介绍:“北极星,独立于北斗七星之外,只存在于后者遥远的延长线上。因为它位于北之天极,又处在星球自转的地轴附近,所以无论白天黑夜,它都永恒地指向北方。”
“真是固执的星星啊,你说呢,寒明?”
这一刻寒明没有回答,只是撩起那双黄金之瞳,无声对上了西烬晦涩的眼。
一旁的公主从头到尾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它却能感觉到殿顶陡变的气氛。直到它悄悄瞥了一眼直播间的某些弹幕,它才明白西烬刚才究竟在说什么。
[竟然是北极星?!先科普一个不算冷的冷知识——南域寒家一直都是以星辰命名的。这一代他们选择以北斗七星排序,从家主到后辈分别叫寒枢、寒璇、寒玑、寒权、寒衡、寒阳。看出点门道来了吧?本来以寒明的年纪,他应该排在北斗七星最后一位,叫做寒光,但他却叫寒明,并且自始至终都只叫寒明。]
[所以那个独立于北斗七星外的北极星指的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更何况那位还是货真价实的北域之王,所有北域人的共同信仰,无尽暴风雪里的唯一指向!这么来看,他完全就是北极星本星了。]
[科普完毕后我想问一句,现在当疯子的前提难道是必须要有卓绝的艺术家天赋吗?先不说西烬将西域投票纸充当临时调色盘的荒唐举动了,我现在也没心思吐槽三王关于投票纸那没有最奇葩、只是更奇葩的操作。总而言之,这幅北极星与玫瑰的意象真的是……就这竟然还是未完成之作?那么完成之作得震撼到什么样啊?!]
对视了一会儿后,寒明终究选择带过了这个话题。
他看着地上零零落落的废弃画布,从画布上若有若无徘徊的玫瑰香来看,今日画作的所有颜料大抵都来自于行宫的各色玫瑰——这其中或许还有被燃尽的那一种所做的贡献。
作为这幅画的被画者,看到这里,就连寒明自己于这一瞬都有些好奇成品的模样。
念此,即便感知到了画布背后画框之间那影影绰绰的火焰,并且同时探测了火焰虚影中不甚分明的戒指轮廓,寒明却没像前面两次那样直接取下。
不仅因为他不想破坏未完成的画作,更因为他确信,这一次他的胜利已经不需要那枚戒指。
于是他直接开口道:“开始吧,北极星现在赶着登基。”
这话一出,先前微妙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四周跃动着的、不断升高的火温。
“听说今天黄昏是难得一遇的吉时。寒明,你到底是在赶着登基,还是赶着天婚?”
听说?你听谁说?听到这话,饶是这一秒气氛再紧张,寒明都有点想笑。
如果说东域众人只是在他还在东域时暗戳戳鼓动他篡位,自他离开后还算是尽忠职守;那么西域完全属于上一秒他咳嗽一声、下一秒就有人当着西烬面给他披上黄袍的程度。毕竟现在西烬能老老实实当他的西王,纯粹是因为他和自己在斗兽场里的赌约。
这种情况下,西域没有将西烬底牌卖个一干二净已经算给面子了,更别说主动去和西烬聊所谓的吉时。
而在与他对战前,西烬又是绝对不会看直播的。所以这个所谓的“听说”真的很有水分。
寒明甚至怀疑这是西烬闲得发慌后自己复刻别人天赋算出来的。
都已经有耐心去一遍遍烧毁星辰玫瑰了,心血来潮去算个吉时还真不是不可能。
“奇怪,真奇怪。”没等寒明回答——西烬也不想听前者回答这个问题,这位西王就本能地再次皱了下眉:“从你走下车的那一秒,你就那么笃定你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