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老实说,上司能做到这个地步还没让他从早到晚批文件,他真的没有再高的要求了。
于是在对方说出这种显而易见的结束之语后,哪怕看出这两位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寒明却没有立即追问什么,只是静静目送着他们的离去。
就在他踏进卧室的下一秒,凌宙却没有去往下层,而是跟着他进了门。
与此同时,离开侧殿的南赫却在走进主殿的前一秒,于朦胧月色下喜怒难测地开口道:“你今天的话太多了,白雪。平时你也这么健谈吗?”
下一秒,他的视线看似极轻实则压迫感极重地落到了白雪怀里的黑猫上:“我记得我说过,人类已经足够动物,南王宫殿内不需要更多的野兽。所以别让我在殿内看见它。”
在南赫说完独自踏进主殿时,白雪瞥了一眼在侧殿顶层窗口飞来飞去的鹦鹉。随后他一边将怀里的猫朝南王宫花园的方向放出,一边对着南赫的背影悄悄翻了个白眼。
南王宫殿内不能出现野兽?
那刚才寒明带着鹦鹉穿过主殿来到侧殿的时候,你怎么一声不吭?
合着你这规矩只针对寒明以外的旁人是吧?
呵。南赫你这疯子就可劲装吧!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29章 南域·月胧明(四)
“我以为你的房间在楼下。”
南域的侧殿顶层说是卧室, 其实更近似于一个套间。今天寒明早就补够了觉,所以他没有径直走向床铺,只是坐到客厅里离他最近的沙发上, 然后侧头看向了门口的凌宙。
此刻零点未过, 窗外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着。
在烟花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凌宙的轮廓有些不甚分明。唯独他那双无法复刻的金眸, 如暗火如余烬,就这么孤独而寂静地燃烧着。
对上这双眼睛的一瞬间,寒明忽然意识到, 这位宇宙意志今夜似乎有些太过沉默。
沉默到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他在想什么?
大抵是寒明的注视打破了凌宙身上那与生俱来的非人感, 只见他极轻极缓地眨了下眼, 金色瞳孔里那暗浮的晦意似乎于这一刹那, 让他从遥远宇宙再次坠入了人间。
然后他就这么朝着寒明走来。
“你想在南域待多久?”哪怕已经来到了沙发边缘,凌宙却未如往常般停下,反而又向前了一步。直至他那黑色长裤的布料几欲碰到沙发、整个人完全进无可进时, 他才俯身垂眼道, “或者说,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才来第一天就要走,这位宇宙意志倒是比他这个跳槽惯犯还急。
如果是平时, 寒明一定当没听见, 直接起身睡觉去了。
但现在不行。因为他的危机预感和直觉今夜第三次拉响了警报。
先前停船场里的人太多,寒明实在难以分清它们具体源自于谁。
当时他以为这里面的主力军是南域心思各异的贵族们。
然而在这个零点将至、所有人陆续散去的时间点,卧室内那不降反增的危机感已然鲜明地告诉他, 凌宙才是这些人里最功不可没的那一位。
并且凌宙的危险性和那些贵族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越是靠近凌宙,越注视这双金眸,就越能感觉到他那人类躯壳内的野兽本质。
——他真的在失控。
这份失控不仅体现在凌宙接连开口,让他离开东域南域, 更体现在凌宙此时落在他后颈,似是在擦去又似是在覆盖什么的滚烫指尖。
这种纯粹的野兽般的占有欲……
先前存下的最后一次测量情绪次数已经被寒明用在了南赫身上。哪怕此刻他起了再次测量凌宙情绪的念头,也无法立即实施。
最终寒明还是忍不了这致命之处长久落于人手的状态,直接抬手扼住了凌宙的手腕。
为了让这份已经处在崩碎边缘的平和表象再维持一会儿,他开口给出了一个并未敷衍的答案:“顺利的话,两个月内。”
开局就80的信任值,这两个月他再努力一把,升到90应该不难吧?
“就是这样,寒明。”凌宙倒是任由着寒明的动作,却在其扼住他手腕的一刹那凝视着寒明的眼,以一种明明和往日没什么分别、却莫名让人觉得风雨欲来的语气道:“就是这样,别再低头。”
在南域零点响起的复古钟声下,凌宙的声音显得异常低哑也异常清晰:“你对我都不曾低头,何必对旁人做这样的伪装。”
“在这片宇宙里,星星只需要在天上自转,不需要朝人类低下头颅。”
都说了别再叫我星星。
不对人类低头示弱,只对着宇宙意志摇尾乞怜是吧?
这一瞬间,寒明第无数次荒唐地想笑。
凌宙怎么就用他无所不能的脑子想一想,要不是人类和宇宙意志的实力差距太大,导致他不得不忍耐,今夜他们真的能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距离对话么?
南赫的天赋他必定要拿到。
而他拿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此寻求摆脱凌宙的方法。
既然“别再低头”这句话是凌宙自己说的,这件事的成功率怎么着都应该上涨一些吧?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去睡觉。”寒明说着扫了一眼正在窗前来回扑腾、假装自己很忙的鹦鹉。他怀疑要是凌宙一直不走,他家公主就一直不敢真正飞进来。
想到今天公主那装聋作哑到极点的做派,心情恶劣的他干脆恶趣味地开了个玩笑:“——如果你今晚实在不想睡楼下,就睡客厅。我看客厅的沙发放下来和床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看似是对凌宙说的,实际上寒明的视线一直在鹦鹉身上。
果然。他话音刚落,小公主就结束了扑腾,转而睁着漆黑的豆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他,似乎在问他是怎么用37°的嘴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的。
这不是什么都听见了吗?
寒明见状挑眉回了它一个微笑,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凌宙竟然把他的话当、真、了!
不是,你有床不睡搁这儿睡客厅?!
看着凌宙真的放下沙发的动作,寒明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然而话已至此,他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朝着里间卧室走去,然后在走进去的一刹那,轰然关上了客厅与卧室间的门。
进门以后,他全然无视了在那抬着翅膀嘎嘎乱笑的鹦鹉,强行闭眼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短时间内睡得太多反而困倦,又或是水土不服兼之不习惯早起的缘故,第二天一早踏入南域主殿的寒明破天荒地有些精神不济。
来之前寒明就已经仔细了解过。
和东域不同,南域的例会是每天一次,并且每次都是7:00开始,8:00结束。
提前五分钟推开会议厅大门后,寒明一眼就看见了前方类似大理石质地的方形长桌,以及桌边材质相同花纹不一的配套座椅。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座椅都是按地位排序,就连此刻上首空着的南王王座也是如此。
寒明是故意卡在这个不早也不晚的时间点进来的。这时候那些他或见过或没见过的贵族们都已经按序入座,空下来的只有右侧第二位和右侧末端这两个位置。
不愧是南域,一来就给他上难度是吧?
招数是不错,可惜这对他来说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念此,寒明脚步分毫未停地走向右侧第二的位置,甚至将凌宙也一同带了进去。
但是走到空位后他却没有坐下,只是对右侧第一位的男人笑道:“烦请让个位?”
“寒明你疯了吗?你不选末置位也就算了,竟然还想坐在第一位?!”
这一刻率先开口的又双叒叕是寒权。
只是这一次他的便宜兄长却有了找茬的正当理由。因为此刻位于右侧第一位,外表三十来岁、神色一脸沉郁的男人正是他的父亲,寒枢。
会议厅内的贵族们看到这一幕后,也不免神色各异。
尔后只一瞬,刚才还在和人低声聊天的某个贵族就忽然拔高声音道:“说起来今天我在殿外看到了一只猫。真少见,现在的南王宫已经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了吗?”
这样的指桑骂槐只会让寒明笑意更盛。他甚至就这么笑着应和道:“是啊,真少见。先前我在东域的时候,确实很少听到野兽的吠叫,这难道是我们南域的特产?那我可真是开了眼界。”
“现在吠叫声听完了,所以可以让一让了吗?”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还有,谁跟你……”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