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几个玩家在院子外面看了可怜的赤衣服男人一会儿,陈岸礁率先道:“我们也差不多先回去吧, 这个副本很奇怪,一起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大龙和鹿临都没什么意见,转身往回走, 夏小乐虽然不情愿,但情报还是要听的, 也跟了上去。
  此时麦田上正拂过清风, 绑在院子门口充当路标的旧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川半辞将鬓间有些长的头发拢到脑后,视线不经意地往那边又瞥了一眼。
  忽然间,川半辞停下来了脚步。
  大龙要看着这群总不听指挥的刺头, 一直在最后面善后,眼看大家都进去了,就川半辞一个人突然停下来, 皱眉道:“别愣着, 赶紧跟上。”
  川半辞没有回应大龙, 他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他移不开视线的东西, 着了魔般紧紧盯着那个被吊在木架子上的男人看。
  男人是中长发,尾部被一截带子捆着, 搭在胸前。
  风将男人的额前发丝吹向了另外一边, 半张脸的轮廓就这样暴露在川半辞面前。
  头顶昏浅的光线划过鼻梁,其上似乎泛着冷玉的光泽。
  川半辞忽然发现那人穿的其实不是红衣服, 那是被血液浸透了白衣。
  他的气质很清透, 像潺潺清澈的流水,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却能在不经意间给人心里留下痕迹。
  这是一个很怪异的画面, 他受了重伤,被绑在木架上等死,唇角却仿佛在笑。
  好像。
  起码有四五分相似。
  这个人,长得很像单阙。
  川半辞不自觉朝那边走了过去。
  “喂!”大龙扒着院子的篱笆门朝川半辞喊了两声,“你要去哪?”
  大龙这一嗓子,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鹿临问:“怎么了?”
  大龙一阵火大:“那小子又自己走出去了。”
  最前面的陈岸礁面露无奈:“随他吧,有些玩家就是喜欢独来独往,算了。”
  大龙一想也是,他又不是保姆,川半辞自己玩去好了:“拉倒,他几把怎么样怎么样。”
  川半辞不知道那些人的对话,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此刻他的注意力,始终被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吸引着。
  川半辞一步步朝木架子走去,随着走近,远处自带模糊的滤镜似乎正在慢慢消失。
  原本吸引川半辞的那四五分的相似,忽然消退成一两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川半辞抬起头看去,有殷红的血从男人垂落的发丝间滴落,如经久不停的小雨,一滴又一滴不停歇地溅落在脚边。
  随着更加走近,最后那一两分相似也消散殆尽,除了气质,并没有多少其他方面相似。
  川半辞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是他最近念叨那个人太多次了么,怎么看谁都觉得像。
  不过认错人,他也没放在心上。
  就在这种近距离下,开始以另一种视角观察着白衣服男人。
  虽说没有那几分相似,这人本身的面部轮廓也长得相当好,天生微笑唇,是非常赏心悦目的类型。
  察觉到了有人朝他靠近,男人被固定在架子上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微微抬起头,一双失焦的眼睛短暂地掠过川半辞,又很快继续无力地垂下头,并不期待川半辞会来做什么的样子。
  男人的身体被高高吊起,双腿并拢悬空,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单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血液浸透,紧贴着肌肤,勾勒出腰腹间青紫交错的淤痕,在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川半辞的目光缓缓上移,男人被吊起的手臂肌肉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痉挛,突起的喉结随着艰难的呼吸上下滚动,干裂的唇间泄出几不可闻的呼吸。
  非常的……性感呢。
  川半辞仰着头,近距离欣赏着这个看起来十分痛苦的男人。
  慢慢的,川半辞开始不满足于只是这样仰着头看,他走上前,一脚踏上了木架的底座上。
  木架骤然多了一个人重量,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小幅度左右摇晃着。
  被绑在上面的男人也跟摇晃起来,突如其来的失衡让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喘。
  他终于不再无动于衷,诧异地往旁边看去。
  这一动,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连呼吸都差点纠缠在一起。
  血腥味混着苦涩的草药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浓烈到让人有些晕眩。
  一滴暗红的血迹从男人额角滑落,沾在了川半辞的发间上,男人的呼吸蓦得放轻了,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川半辞一直没什么边界感,这种程度距离对川半辞来说,连亲密谈不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股带着铁锈味的草药气息更加浓烈地入侵鼻腔,仿佛要将他身上的气味,也全部替换成草药味。
  大概是嫌对方脸上的血迹太碍视线了,川半辞忽然抬手,干净的指腹蹭过对方染血的皮肤,随意地擦了擦。
  对方动作凝滞了一瞬,原本平复的呼吸忽然乱了套,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木架的底座很小,川半辞几乎要踮脚才能勉强站在上面,随着对方的挣动,他身形一晃,差点掉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川半辞眉心蹙起一道细褶,突然伸手扣住对方的下颌,强硬地摆正了:“不要动。”
  川半辞的声音很轻,并没有多少强制意味,男人的动作却听话地停了。
  川半辞继续用手指慢慢拭去男人脸上的血迹,动作愉悦而随性,如同擦拭一件偶然得到,暂时产生了一些兴趣的宝器。
  随着污渍褪去,一张轮廓深邃的面孔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对方的唇色极淡,唯有眼睫投下的阴影浓重如墨,脸搭在川半辞的手掌心,有些柔和,又有些含笑的阴翳。
  川半辞眼睛刷一下亮了:【我要他!!】
  弹幕:就知道。
  川半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下颌的线条,放轻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瞳孔微微颤动。
  川半辞这才注意到,男人这双眼睛像是蒙着雾,浑浊的白色中透不进一丝光亮。
  看不见么?
  男人涣散的目光在虚空中游移了片刻,才用气音吐出两个字:“……白宁。”
  男人看不见,听觉却异常得好,他清晰地听到,距离他极近的川半辞将他的名字含在唇齿间反复品味。
  声音轻巧而温柔,带着分不清好坏的天真,仿佛要认真记住一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对方……很喜欢他的名字?
  这样的念头在白宁混沌的意识中轻轻掠过,川半辞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在白宁心中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温热的吐息忽然贴近耳廓,他察觉到川半辞离他又近了一些,用一种听不出是引诱还是恶意的语调问他:“白宁,你想活下去吗?”
  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青年,带着无知觉的亲昵,十分轻快这样问他。
  这个人应该不知道吧,冒犯神明的人是要被赐死的,他的命其实已经被提前收走了。
  白宁:“我活不下去的。”
  川半辞歪了歪头,发丝扫过白宁的脸颊:“为什么这么说,那些行刑的人已经走了吧,我把你放下来就行了。”
  白宁:“那样的话,我的罪孽会转移到你身上。”
  听到这里,弹幕道:【还是算了吧,他就是个新手引导npc,没必要为了救他把神罚引到自己的身上,太不值了。】
  白宁说完,侧耳听了听,身边只有轻缓的呼吸声,没有人再说话了。
  白宁意料之中地垂下了眸。
  在这个村里,冒犯神明是比天还大的事情,不管之前说了多少大话,落到这一点上,所有人都会害怕的。
  “沙沙——”
  不知道过了多久,布料摩擦的声音重新响起。
  白宁以为这是川半辞终于要走了,却在下一刻被猝不及防拽住了领口。
  “你总谈论其他的事情,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川半辞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话语却多了一些锐利,“就算你再好看,我的耐心也是会消耗没的。”
  黏稠的血液顺着指缝渗出,川半辞盯着自己那只因为扯住了白宁领口,而被大量鲜血淹没的手,又松开了手,抬眼看他:“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哦,白宁,你想活下去么?”
  川半辞没在用刚才那种温柔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冰冷。
  但反而是这样的话语,让白宁有了真实感,对方似乎是认真的。
  ……
  ……
  一个陌生的旅人,居然愿意为了他去违反这个村里的规则么。
  不知道川半辞的目的是什么,但白宁仿佛蛊惑了一般,竟然对着那片黑暗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很好。”
  川半辞跃下木架,双手背在身后转了个圈,微弱的阳光为他镀了一层昏沉的白边,他舒展眉骨,极其愉悦地对白宁开口,“那么现在,你来取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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