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黎安拿自己家和清风明月楼比,也是底气十足。
他倒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到时候不管是时劫雪想丢下他一个人自己回上界,还是其他什么的。
都在他眼皮底下。
哼哼。
没那么轻易跑得掉的。
时劫雪本来已经心思不在此地。
他们三人坐于云断潮之前包的屏风包间里,里面除了云断潮这个灵虚大师兄之外, 还有几个此次前来给云断潮和时劫雪打下手的外门弟子。外门与内门,光资质都是天壤之别,更不用说云断潮和时劫雪这种作为各大能关门弟子的天之骄子了。云断潮平日喜欢热闹, 不高人一等, 拉他们热热闹闹喝酒, 但是此时要招待师弟和黎安,包间位置不够,那几个外门弟子连忙非常有眼色的给两位师兄清场离开。
云断潮和黎安话都很多, 一句接着一句,云断潮表面看着凶,实际上在场心思最细腻的便是他,说起场面话头头是道,而黎安性格本就温和周到,何况本就存了讨好大舅子的想法,因此捧场捧的十分热烈。
时劫雪坐在黎安旁边,一口接着一口地啜饮着茶水。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随着黎安回家,却没想到黎安居然转头邀请了云断潮。
袖子里的断指方才还没有感触,此时却有些剜心钻骨的痛。
时劫雪盯着云断潮,道:“师兄,不可,下界的皇家每年资质上佳者泛泛,都在上界各大门派修习,而且……灵虚的下界资产有很大一部分是借了朝廷的薄面。”
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本意是想让云断潮想清楚,皇命纵然是他们这种修行者,也不太好违背。
还是老老实实在清风明月楼里待着吧。
如今才只是初见面,就和云断潮聊的如此热火朝天,还想把人往家里带。
那之后呢……
时劫雪不愿去想。
他再度看向黎安,道:“不要胡闹。”
云断潮却笑道:“还是头一次见师弟你说这么多话。不过我觉得没事。下界的皇帝贤明,应该不太会计较我住在哪里吧?”
时劫雪抿唇。
“你要是顾虑,”云断潮道,“让那几个外门弟子留在这里继续享福吧。黎安小友盛情难却,我高低是要去府上拜访一下的。”
黎安眸子一亮。
目的达成了。
他虽然不清楚上界那些修士的等级地位如何划分,可也看得出来,云断潮和时劫雪绝对不是等闲之辈。那几个外门弟子住不住他家,黎安不太在意,因为看出来他们和时劫雪不亲近,似乎地位不高。
云断潮不一样。
虽说他对时劫雪也恭敬客气过了头。
但好歹也是什么首席大弟子。
在下界,他爹定国公昔日的学生要争首席这个名头,要么靠功绩,要么靠学问。
上界应当也是这个道理?
总之,拿捏住云断潮,万一能让他也跟着时劫雪去上界呢?
云断潮除了确实觉得和黎安聊的投机,性格大方,便打算应邀,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是想了解关心一下师弟渡劫在下界的生活。不说别的,黎安照拂时劫雪这么久,总得给人家家里登门道谢再上点礼吧?
而且时劫雪这次再见,让云断潮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他这个师弟似乎性格有些大变。
尽管时劫雪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云断潮却隐约能够从师弟身上感受到他偶尔溢出的恶意和敌意。
云断潮害怕时劫雪渡劫不成,反滋生了心魔。
他当年把道心打碎重组,吃尽苦头,甚至于修为上出现了永不可逆的缺陷,但云断潮是不后悔的。
无情道太邪乎了。
要么是大道圆满,要么邪魔歪道。
不是善终,就是疯魔。
时劫雪的师尊太微烛便是如此。
太微烛为了追求大道飞升,居然捏造了一个分神,将平日滋生的恶念统统灌输于那具分神的身躯中。
结果,喂出了先天恶体的魔尊。
魔尊和太微烛乃善恶两面,将人间搅弄的生灵涂炭。
是太微烛自己出面,将魔尊重新收回体内,为了容纳分神,从渡劫往下跌了两个境界。
云断潮当时正是见证者。
他年纪小,和太微烛住在同一座山头上,便见太微烛时而凛然冰冷,时而肆意癫狂,像疯子一般,云断潮吓得要死,从此对无情道彻底祛魅。
旁人都道太微烛是举世无双、品质高洁的仙尊,云断潮却只觉得他可怕极了,宛如恶鬼阎罗。
纵使当时闹得极为难看,云断潮也死活不愿意再于太微烛门下修行无情道,甚至自己偷偷绝了道心和经脉。
要不是他资质实在上乘,灵虚惜才,拼命给云断潮救回来且不计前嫌让他重新拜在了掌门的门下,云断潮早就废了。
等他再见到太微烛时,那个疯子仙尊的身旁已经多了个时劫雪。
师徒二人同样雪胎梅骨、冷若冰霜,俨然佳话。
但云断潮看到时劫雪的第一眼,就怕的要死。
实在是……和太微烛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云断潮害怕时劫雪再走太微烛那条路子。
因此他巴不得去通过黎安更探知一些时劫雪在下界的经历。
“怎么?”云断潮笑道,“你这么宝贝黎安,像是要金屋藏娇一样……难不成你还能把他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把他的眼睛挖了,看不见其他人?”
他本意只是开玩笑。
却没想到黎安和时劫雪同时面色一变。
时劫雪沉下脸色。
他没有云断潮对人情世故的洞察。
唯一的一点觉悟,全是以己度人。
时劫雪本真有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心疼,舍不得下重手辖制黎安而已。
但是为什么云断潮可以说出来这些?
难不成他潜意识里也想对黎安做这些?
不然为什么要以玩笑话说这么过分的事情?
时劫雪把指骨捏碎了。
黎安却笑道:“若是那样,却也不错。我生平胸无大志,娘亲总说我烂泥扶不上墙。倘若劫雪把我关起来,日日伺候我,那岂不是让我过上温柔乡的生活了?”
云断潮本也觉得是自己失言。
他只是隐约有些不满时劫雪的行为。
时劫雪似乎很介意黎安与他交往、谈话。
话里话外都在针对云断潮,明褒暗贬他这个师兄是他和黎安之间的外人。
云断潮心里不适,方才说话便有些夹枪带棒,试图阴阳怪气一下时劫雪。
经黎安提醒,才发现自己鬼迷心窍,说了一些并不妥当的话。
心里蓦然涌上一股慌乱,他笑着打圆场:“这活让劫雪干倒是难为他了,我可没见过他伺候人。”
云断潮想。
黎安口中的人选,比起时劫雪,反而更像是他。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匆匆滑过心头,云断潮没有抓住细想。
他有心弥补言语之失,一路上便不再多说多错。
一直到了黎安家中,且不说定国公府对上界修士到访又是怎么样一阵兵荒马乱。
总之,云断潮做事妥帖,最终解决了定国公对灵虚的恩情。
因为只云断潮一人入住,直接让他住在了黎安和时劫雪隔壁的院子。
云断潮奇怪,时劫雪怎么和黎安住在一起?
时劫雪是这种喜欢旁人近身的性子吗?
瞧着黎安的院落里面,只有一间收拾出来可以住的房间,要不然就是书房。
但定国公府的下人们训练有素、管教极严,饶是云断潮怎么撬都撬不开他们的嘴。
愈发让云断潮觉得古怪起来。
恰逢半夜一阵口干舌燥。
上界灵气充沛,气候也适宜,云断潮在下界居住数日,依然有些水土不服。
饮了一壶凉茶,犹然不够。
云断潮有些心浮气躁。
好在修真之人本就不怎么需要休息,云断潮索性不睡了,打算出门找个好点的房顶,在明月之下打坐静心。
云断潮放低声音,没有惊动下人,轻易地翻上了定国公府的屋檐。
却在这时,眉眼压低,瞧见隔壁院落的主屋中影影绰绰留着灯火。
黎安那小孩还没睡?
云断潮干的要死,想要再去他房里讨点茶水,若是能聊上几句消磨长夜时光则更好不过。
他从屋檐上飞身落入黎安的院中。
走到屋前,却见房门留了一半。
灯盏烛光倾泻入来,恰好能够让云断潮瞧见屋内光景。
轻纱床帐,溢出几声呜咽来。
似是痛苦,又像欢愉。
云断潮听得出是黎安的声音。
他蹙眉。
该不会是黎安在哭吧?
为什么哭?
有人欺负他了?
云断潮登时涌上一股子义愤填膺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