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听到这句话后,施也正在打字的手停了下来,他看向手机屏幕,仿佛要透过那头像看向手机另一侧的人一样。
“那也太明显太有针对性了。”施也的声音带着很难察觉的笑意,他拿起手机走到窗边,“你有我联系方式,你要真需要帮助,直接联系我就好了,不用看科普。”
“私下联系还是会耽误你时间的。”郎月慈说。
施也认真回答:“并不影响什么。而且与耽误时间相比,我更不希望看见你因为读到了科普而放弃寻求帮助。科普只是科普,不能代替治疗。”
这话施也在科普文章中不止一次提到过。郎月慈知道这是施也的态度,他略想了想,说:“这都过去一个月了,咱俩这么聊着,你也从来没劝我去看病,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你又不是生活受限的残障人士,手机上挂个号一分钟都用不了,你要真的想去医院看病,自己就能去。如果你不愿意去,谁劝都没用。而且我已经戳破过一次了,当时那个情境下我有理由,但现在,我没理由再这么做。大家都是成年人,点到为止的礼仪我还是懂的。”
“你这么陪我聊天难道不能治病?”
“不能。”这一次,施也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不负责治病,更不会用专业技能对待朋友。如果你把我当做咨询师,那么我们的对话就要终止了。心理咨询师是不可以与来访者做朋友的,这违背了职业伦理。所以现在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把我当专业人士,那就该挂断电话了。”
通话没有被结束,但郎月慈也没有说话。
沉默许久后,郎月慈轻声道:“还是当朋友吧。不过你得小心,当我朋友可能会有危险,我的朋友没几个活着的了。”
施也松了口气,说:“我还是比较相信首都的治安的,而且你的影响力应该没这么远。很荣幸我能成为你为数不多的,还活着的朋友之一。”
郎月慈倏然一笑:“你倒是不忌讳。”
听到那熟悉的笑声,施也的心落了地,虽然他还没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提起来,但落了地总归是好的。他说:“你说这话都不忌讳,我听着更没什么忌讳的了。”
郎月慈的工作电话响起,二人只能匆匆结束这次私人通话。
挂断电话后施也仍旧站在窗前,他把刚才自己的情绪反复剥离分析,最终得到了一个答案:在郎月慈沉默的那五分钟内,自己的内心是害怕的。
他害怕郎月慈挂断电话,害怕郎月慈把自己当做心理咨询师。他对郎月慈抱有希望,对与郎月慈建立关系抱有期待。
厘清了自己的情绪,回到办公桌前面对计算机,施也却仍旧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继续写文章。情绪的来源可以被梳理清楚,但情绪本身却不能立刻被抚平。
知道此时自己静不下来,施也干脆合上计算机,换了衣服往学校操场走去。
成云霞打电话把郎月慈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主要是对于他刚才转发过去的那条微博给出响应。
杜君衡案从案发到侦破结束,警方的宣传部门与本地各大小媒体都打好了招呼。但现在是自媒体时代,控得了官方媒体,管不了成千上万的个体。
这个案子最开始怀疑方向是流窜作案,这也就导致了案件的性质和寻求的渠道与此时的保密要求背道而驰。现在案情在社交平台上的讨论和发酵都是前期方向失误的结果。当然,想控制也是能控制得住,只是需要多方面配合操作。
郎月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于“需要时间”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异议。
成云霞说:“省厅总队直接下发命令提高保密等级,而且这次的通告也是直接由省厅发布了。小郎,你有什么看法?”
“杜君衡是模仿作案,而当年真正的凶手还未归案,如果案情细节被披露被凶手看到,很可能导致凶手的重新作案。这道理我明白。”
“这是常识,你肯定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成云霞给郎月慈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我说的是省厅那边对这个案子的态度。”
郎月慈知道成云霞这是担心归属问题,他接过水杯道谢,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回答说:“这案子毕竟是省厅请了施教授来,就算是发函给学校,施教授最后也还是以调研员的身份参与了案子的侦破。部里下来专家,省厅对接安排,又牵扯了未侦破的积压案件,提级也没毛病。”
成云霞:“总队那边倒是没说移交,反正案子还是咱们破的,后续这些材料也都是咱们来继续补充完成。”
“总队不会强迫移交的。这案子前期判断失误,他们才不愿意要个有瑕疵的案子呢。”郎月慈轻笑一声,说,“但也是因为他们介入,所以前期这个判断失误才会被轻轻揭过。姐,你放心吧,这案子也就这样了。”
“我是真不适合坐办公室,我宁可去走访调查也不愿意琢磨这些事。”成云霞揉了揉额头,“好在有你,跟你说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姐你这话说得严重了,还有李副在,怎么也轮不到我。而且我也不愿意琢磨这事,想多了头疼。”郎月慈无奈摇头。
“这事就先这样了,找你来还有一件事,是关于韦亦悦的。”成云霞又开启了新的话题。
郎月慈眉头微皱:“我今天可没搭理他。”
“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都已经做到这地步了,任谁也不可能再拿这事来指责你什么。其实正相反,我是想劝你,没必要这么委屈着自己。”
“委屈谈不上,工作就是工作。”郎月慈把纸杯放到桌上,“您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我回去了,今天去提审了杜君衡,还有文件要补。”
郎月慈不想继续谈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成云霞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对于郎月慈,她其实一直很矛盾。她相信郎月慈的能力,也清楚自己留不住郎月慈。用与不用,怎么用,这都不是她自己说了算的。
她能靠着年龄和经验在他面前撑起个照顾人的“大姐”身份,却没办法真的以领导身份去安排郎月慈做什么。
郎月慈懂事,一直以来都挺配合,但配合不代表认可。所以在面对郎月慈的时候,成云霞的态度一直都很微妙。
出了支队长办公室,郎月慈拿出手机给施也发了条消息:【我长得像傻子吗?】
【啊?】施也很快回复。
【你说的对,退到触及底线,委屈的只有我自己。】
施也:【沉睡的狮子准备醒了?】
郎月慈看着屏幕上这行字,已经想象到了施也说这话时候的语气。他轻轻笑了一声,心中的憋闷在呼吸之间消散干净,于是干脆按住屏幕发了条语音过去:“如果真的要用动物来比喻,我倒觉得狮子更适合你。毕竟你姓施。”
“行,我是狮子,那你就是狼,毕竟你姓郎。”施也这次也是发的语音。
郎月慈听完语音,又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喘?】
很快,一张照片弹了出来。
学校篮球场上,一群学生在打球。
施也跟着郎月慈换回了打字模式:【刚被换下场。真跟年轻人比不了,累死我了~】
郎月慈想了想,发起了语音通话。
第34章
这通电话几乎是被秒接,施也直接开口道:“沉睡的狼,为什么郁闷?”
听着施也的声音,郎月慈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就连原本让他郁闷的事情这会儿说出来都好像没那么严重了,他说:“有人要拿我当枪使,烦。”
“以前都不烦,现在烦,是因为境况发生了变化,也是因为你心里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假设没有人拿你当枪使,你打算睁眼吗?”
“靠!你会读心术吧?!太可怕了。”郎月慈踱步到楼道尽头的窗户旁,靠在窗台上看向外面,“说句实话,施教授,我觉得是你把我给叫醒了。”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施也的呼吸已经逐渐平复下来,他盘腿坐在操场的地上,回答说,“你自己不想再继续那样的日子,有没有我出现,你该醒还是要醒。要我说,拿你当枪使的人不一定是看你傻,你今天情绪有起伏,又都是因为韦亦悦的事情,这个时候的判断有可能会有误。当然,我没经历过你之前的事情,这个判断只是来自于我那几天跟你们同事的相处,有可能不准。”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但结果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喜欢韦亦悦,但又都小心地规避着他和他身后的关系。因为我的调动是省厅亲自过问的,就自动把我归属到有关系的那一个队列中去,然后想着用关系制衡关系。我要有那么大能耐,我根本就不用这么忍着。”郎月慈一股脑地吐槽道。
施也发出询问:“如果不考虑韦亦悦的背景,也不考虑现在已经形成的真实情况,你打算怎么对待韦亦悦?”
“呵……”郎月慈轻笑一声,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极少对外表露出来的笃定和说一不二,“他要是我手下,我早就给他收拾服帖了。我管他是谁的关系?!有能耐就调走,调不走的在我手底下就得好好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