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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在散宴回去的路上,魏延徽忍不住询问姜见玥,“阿姊,每年的正旦大宴都是这般吗?”
  “自然,”姜见玥回答,“怎么了?莫不是觉得累了?”
  魏延徽不禁怀疑是自己想岔了,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姜见黎不动声色地搪塞道,“这里是皇宫,自然铜外头不一样,庄严肃穆些,也是正常的,你不必在意。”
  魏延徽还想继续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
  “县主,魏娘子,请留步!”
  姜见玥与魏延徽二人齐齐转身,急急忙忙往她们这处走来的是萧贞观身边的贾内侍,贾内侍手中提了一盏精致的八角宫灯,每个角上都站了一只形态各异的鸟,鸟嘴下垂了长长的穗子,每只穗子的正中坠了一颗圆滚滚的琉璃珠,在光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县主,魏娘子,陛下说魏娘子初次入宫,这盏八鸟衔枝琉璃宫灯便赠予魏娘子,作为见面礼,愿此灯能为魏娘子照亮回家的路。”贾内侍恭恭敬敬地将宫灯奉上。
  魏延徽踌躇不前,姜见玥冲她点了点头,“阿徽,还不快谢陛下恩赏。”
  “臣女谢陛下恩赏。”魏延徽接过宫灯,宫灯不算轻,提在手中有些分量,魏延徽却拿得很稳当。
  周围路过之人时不时投来打量的目光,可魏延徽被各色各样的目光打量了一夜,已经开始学会见怪不怪,无动于衷。
  她与姜见玥并肩行走在宫道上,一时无话。
  “阿徽是不是有话想问?”姜见玥主动打破了沉默。
  “阿姊,陛下为何要送我一盏灯?”
  “与其说是陛下送的,不如说是太上皇送的。”姜见玥解释道,“这盏灯是太后四十寿诞时川益郡进贡的贺礼,一直悬在太后的寝殿之中,后来太上皇与太后迁宫至太康宫,这盏灯也被带了过去,此灯为太后所有,陛下如何能赏?所以是太后赏赐,而太后与太上皇一体同心,太后之赏,便是太上皇的意思。”
  二人的影子映在地上,被掺杂着月光的灯光照亮,魏延徽盯着看似并肩而立,实则一前一后地影子问,“阿姊,我还是不明白陛下为何要送我一盏灯,我是不是,太笨了些?”
  姜见黎的脚步顿了顿,一只手握住灯柄,同魏延徽一道提着灯,这样一来,灯便不算重了,“阿徽,你不必多想,只需知道太上皇与太后,也是好意。”
  姜见黎的那盏灯被萧贞观带回了勤政殿,就搁在自己的御榻旁的矮几上。
  灯里头没放蜡烛,四面缠花画,就只是画而已。
  萧贞观想点亮它,瞧瞧此灯走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可是她忍住了。
  阿耶阿娘今夜没有离开太极宫,就宿在勤政殿左边的长信殿。
  她瞧出来了,阿耶不喜欢姜见黎。若是放在从前,她巴不得如此,甚至会幸灾乐祸,但是现在,她得承认,她没那么讨厌姜见黎了,所以今日当看到姜见黎所献的这盏灯时,除了激动,她更担忧。
  这盏灯的确有些坏了那个不成文的规矩,它不仅吸引了她的目光,吸引了在场所有臣工的目光,也一起了阿耶的注意。
  众矢之的,便是如此。
  她不能夸,更不能表现出惊喜与偏向,买下这盏灯是她情急之下所作出的反应,当时她怕姜见黎会因为这盏灯受到责罚,断了前路,那于姜见黎而言会是灭顶的打击,毕竟她什么都敢肖想,为了权势为了地位,数次以命设局,她出手时根本没来得及思量后果,万一阿耶不给她几分薄面,亦或者不顾及阿姊的情面,当众斥责了姜见黎,她该怎么办?
  好在阿耶没有那么做。
  她将灯抱回来时,阿耶板着脸提醒她,“若只是一个物件,也该切忌玩物丧志,若不仅仅是个物件,更该再三思量。”
  她明白了前半句,却没明白后半句,不过不明白也没什么,阿耶太子当得久,皇帝当得更久,习惯了说话弯弯绕绕,她听不明白才是常事。
  再三保证不会玩物丧志,阿耶才捏着鼻子同意她将灯放入寝殿。
  虽然她也明白上行下效的道理,若是她这个为人君的奢靡成风,底下的人必会投其所好,大行铺张,可她除了是君也是人,是人总会有偏好。
  她是打从心底认为,这盏灯是今日所有的灯中最合她心意的。她又不眼盲心瞎,好不好看,看上一眼不就高下立见了吗?
  不过,人君人君,君为重。她还是遵从了阿耶的意思,点了傅缙所做的灯为灯魁。
  走马灯得上了蜡烛才会转动,倘若不上蜡烛,它就是个纹丝不动的木匣子。
  萧贞观不明白其中的机巧,试着用手指去轻轻拨动灯面,果真一动不动。
  香漏里传来铜球落盘的声音,青菡欲言又止地提醒道,“陛下,子时已过,该歇息了。”
  萧贞观收回手,转过身,仰面躺下,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今日殿上姜见黎分明瞧见了她的目光,却又当做没瞧见的情形。
  那个场景翻来覆去地在脑中重复上演,萧贞观怎么也睡不着,抱着锦被坐了起来。
  “青菡,去取一截蜡烛过来。”
  “蜡烛?陛下觉得殿中昏暗?臣去多点几盏灯。”
  “不要灯,就要蜡烛。”
  触及到萧贞观的视线,青菡才意识到什么,脖颈出一寒,温声劝道,“陛下,天色……”
  “天色晚了,”萧贞观抱起走马灯往正殿走,“朕知道,去取蜡烛来。”
  青菡见状只好胆战心惊地去取蜡烛。
  蜡烛取来,走马灯点上,殿宇四周隐隐有花的影子,看不真切。
  萧贞观急了,起身亲自将殿中的灯盏一盏一盏吹灭,宽阔的殿宇之内,唯有一盏走马灯在转动。
  春夏秋冬,四季流转,一岁已过,唯星辰不变。
  萧贞观起初抱臂靠在凭几上,静静地观赏走马灯映出的四时之景,偶然间一个错眼,她留意到自己的衣袖上似落了点点星光。
  顺着光的方向缓缓仰头,苍穹星辰在她的头顶明灭。
  姜见黎所献的这盏灯,不仅前后左右有四时,顶端还有星月,只是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星月直接织入了制灯的布帛中,若无光则全然不会发现其中的秘密。
  青菡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萧贞观仰头久了,脖子开始酸痛,索性直接躺倒在红线毡上,这样一来,仿若直接躺倒在星空之下。
  她忽然记不起自己上一回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了。
  是她成为德阳长公主前,还是从前仍是德阳公主之时?
  总之,那已经是十分遥远的事。
  青菡取来的一截蜡烛只有半根手指长,燃得极快,她却觉得燃得还不够快。
  当殿中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消失,青菡总算松了口气,心惊胆战地问,“陛下,不若早些就寝吧?”
  等了许久,无人回答。
  青菡点了一盏灯,当她将灯拿近时,发现萧贞观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
  “阿蘅,勤政殿里的光终于熄了。”太上皇负手感叹,“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心。”
  “上皇今日,不,昨日,昨日夜宴,未免做得太明显了些。”
  太上皇一听苏后称呼他为“上皇”,便知她动了气。
  “阿蘅,孤已经表露得这般明显,为何贞观还是听不懂也看不懂?”
  “阿珞本就是被抓来当这个天子的,她从前从未学过什么帝王道,这也才学了一年,上皇未免操之过急了。”
  “你知孤说的不是这个。”
  “若是为着别的,阿珞不甚明白,不正合上皇之意?你巴不得她一辈子就想不明白,认不清楚。”
  “你觉得那个姜见黎,是聪明还是愚蠢?”
  “妾并不知。”
  “孤之前觉得她莽撞,狠辣,可她今日献的那灯,又着实太莽撞了些。”
  “上皇都想不明白,妾又如何看得明白。”
  “孤,是答应过阿瑜不轻易动她,可若她一再不识抬举……”
  后头的话,随风消逝在寒冷的北风中。
  第九十七章
  苏后借着萧贞观的名义赏下的宫灯被悬挂在魏延徽的书房之中,魏延徽每日瞧着,怎么也想不明白送出一盏灯这样的举动背后会藏着什么目的。
  连序说,“娘子日日盯着一盏灯瞧,连宜秋轩的院门都不出了,县主打发人来问过好几回。”
  “阿姊打发人来问什么?”魏延徽从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县主问娘子是不是身子又不舒坦,”连序回答,“婢子说娘子只是觉得外头冷,想在屋中看书。”
  魏延徽闻言,不禁思忖着时候差不多了。前些日子她才好些就在府里头逛了几回,惹得扶萝院里那些下人生了警觉之心,她倒是不怕她们,只是担心阿姊会多思多想,既然阿姊主动遣人来询问,她也不必继续讲自己禁足在这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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