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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什……什么?”贺准大惊失色,“斩草除根”这四个字骤然从仇良弼口中说出来,还是一一种极为寻常的语气说出来,这让他不敢相信。
  “怕什么?不敢做?”
  贺准面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沉吟片刻才提醒仇良弼,“仇总管,特使可是姓姜!”
  “哎!”仇良弼摆摆手,“此‘姜’非彼‘姜’,她可不是真正的翊王血脉。”
  “那也是摄政王殿下的人,”贺准抹了把汗,“她背后可是摄政王!”
  “贺刺史,你想岔了,”仇良弼搭在膝上的手点了点,“斩草除根嘛,要的是个结果,至于谁来做,又有什么关系?”
  贺准一时想不明白,“您的意思是?”
  “想要这条命的,何止一人。”仇良弼反问,“你说对不对?”
  烈日当空,留宫前却排起了长队,队伍沿着朱雀大道一直向南延伸,放眼望去看不到头。
  姜见黎从官驿出来正遇上结伴前往留宫前排队领药的百姓,人人脸上揣着急色,却又一边赶路一路询问身边的同伴,“真的吗?真的有不要钱吗?”
  她顺着人流向前,人流很快将她抛在身后。
  “当然是真的。”她轻轻答了一声,无人听到,无人回头。
  烈日还在缓缓向中天移动,地上的暑气被蒸腾出来,隔着鞋都能感到火辣辣的一片,姜见黎低头跺了跺脚,她忽然想到,若是往地上嗑一个鸡子,指不定就熟了,想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摇了摇头继续坠在人流后头往前去。
  留宫前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大伙儿的脸上被晒得通红,邓司药担心地看着长长的队伍,若是再这般下去,这些百姓怕是会中暑,可施药是上头的意思,她不能随意中断。
  碰巧姜见黎走了过来,邓司药一喜,急忙迎上去,“特使,您总算来了。”
  “嗯,这两日的情形如何?”姜见黎问。
  “昨日施下去三百五十多碗,今日才一个上去,就已经施下去了五百碗,只怕明日人还要更多……”邓司药觑了觑姜见黎的面色,壮着胆子提醒,“排队的百姓越来越多,再这般下去,怕是要中暑。”
  姜见黎抬头,火热的日光灼痛了她的双目,“邓司药说的是,那么明日就改从傍晚起吧。”
  邓司药欲言又止。
  “司药有话直言,此举有何不妥?”
  “便是改了施药的时辰,百姓也会早早就过来排队,只怕此法不顶用。”
  “无妨,就这两日了。”姜见黎说得隐晦,邓司药没听明白,“特使,药库里头的药可以撑上七日,为何您说就这两日了?”
  姜见黎摇摇头,并不回答她,“本官还有事需要寻宫监,此处就劳烦邓司药看顾。”
  邓司药也不多问,行了个叉手礼,“是。”
  姜见黎进了宫门,顺着记忆中的方位往丹宸殿走,这条路她不会再走错了。
  的确没有走错,可是意外还是发生。
  留宫中本没多少宫人,这个节骨眼,大半都在被她调去丹宸殿照料灾民,亦或是在宫门外协助司药司施药,在宫道上能遇上的宫人少之又少。
  她偏偏遇上了,还遇上了好几个。
  如果只是遇上,并不算怪异,怪异的是,她只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看见人影。
  第七十四章
  日头毒辣,姜见黎却感到背后凉飕飕的,她停下脚步在原地驻足,装作记不清路,左顾右盼,可是长长的宫道上,脚步声消失了。
  宫道两旁的宫墙绵延,一眼望不到头,姜见黎站得头有些发晕,挪到了宫墙的影子下,贴着墙根辨路。日上中天,是一日之中影子最短的时候,她一半身子淹没在影子里,另一半身子仍被日光暴晒,晒得她开始头重脚轻。
  不得已,姜见黎背靠在宫墙上,将整个人埋进阴影中。
  方才那脚步声就在身后不远处,离她很近,此刻再去寻,却了无痕迹。她不知对方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正是因为不知,才不能够轻举妄动。
  萧九瑜给她的暗卫都被她派出去了,此时此刻,她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当真只是孤身一人。
  不管对方是谁,若真要在眼下动手,偏挑她身旁无人之时,那么这件事就很值得玩味。
  歇了一会儿,好似终于记起了路,姜见黎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顺着宫墙继续走着。
  前头再拐一道弯就是丹宸殿,姜见黎记得清清楚楚,却在接近岔口时,不带半分犹豫地路过了它,前头还有一个岔口,从那个岔口向东转,就是长乐殿的后门。
  上次她在那里迷了路,不是故意为之;这回她还想再迷一次路,却是故意为之。
  再次从后门走进长乐殿,里头依旧还是静悄悄的,一个看守的宫人都没有。上回走得急,不曾仔细想过,这长乐殿作为凤临女帝旧时寝殿,居然无人看守,居然能让外人随意在此迷路,这本身就很不寻常。
  姜见黎寻到了上回休憩的台阶,阶上的绿苔七零八落,她不记得她躺下时,毁坏过这些绿苔,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是想清理这些绿苔,还是想掩盖什么?
  有些念头一旦起了,就让人忍不住想要顺着这根线抽丝剥茧。
  姜见黎用脚踢了踢残破不堪的绿苔,想起了谢崇润给予她的忠告。
  江淮水深。
  出宫时,天已经黑了,宫门前领药的百姓也都已经散去,邓司药忙碌了一日,正领着宫人清点今日施药的数目,清点完一册,就低头叹一口气。
  “司药为何叹气?”姜见黎冷不丁从身后冒出来,邓司药惊吓了一瞬,才缓过神,“回特使,药库中的药用得比预料地要快得多,只怕撑不了七日。”
  “撑不了也无妨,”姜见黎抬头看向朦胧的月色,“库中留两成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能施几日便施几日。”
  邓司药医者父母心,不大赞同姜见黎的话,“特使,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眼下疫病已初见端倪,若是不继续施药,只怕难控。”
  “邓司药只管继续施药,其余之事,本官会仔细思量,”姜见黎想了想,多解释了一句,“整个江南道都糟了灾,仅靠留宫的药库是决然不够的,邓司药应当明白这个理。”
  邓司药以为姜见黎早就有了法子,长舒一口气回道,“是,下官但凭特使吩咐。”
  话不多言,姜见黎踏着月色离开了留宫。
  回到官驿,傅缙还未曾回来。
  “太仓令可有派人传话回来?”姜见黎询问太仓署一同前来赈灾的小吏。
  “回特使,太仓令今日是一人出去的,并不让臣下跟随,臣下也并未收到太仓令的传话。”小吏回答时,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急色,“特使,需不需要派人去寻一寻?”
  “寻?”姜见黎问,“你知太仓令去了何处?”
  小吏哑口无言,太仓令出去时并未对他们说去往何处,他以为姜主簿会知晓,这才早早在驿站大堂等候,想要打听一二,哪知姜主簿也不知道,早知如此,他就是冒着被太仓令责罚的后果,也会死皮赖脸地跟出去,总好过眼下寻不着人,不知安危。若是太仓令当真出了事,陛下那里……
  小吏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他央求道,“太仓令已经出去了一整日,至今未归,还请姜主簿派人寻一寻。”
  姜见黎猜到他担心什么,却并不答应,而是道,“想必太仓令的事儿尚未办完,不必担心,且等着吧。”
  “姜……”小吏还想争取一番,可姜见黎已然转身上了楼,他只好暗自叹了口气,祈祷傅缙可千万不要出事。
  翌日一早,昨日的小吏又来寻姜见黎,这回脸色比昨日急躁了许多。
  “姜主簿,太仓令一夜未归,臣下以为不能再坐视不理,太仓令安危要紧……”话未说完,又有一人前来,此人的面色已不是急迫,而是惊恐。
  “发生什么了?”姜见黎从案几后起身,往前踱了两步,“太仓令找到了?”
  小吏立刻竖起了耳朵。
  来人上气不接下去地摇头,“不,不是太仓令……”
  “不是太仓令?”姜见黎转念一想,“莫不是江南道出了事?”
  “是隆化仓的林总管,他,他死了!”
  小吏倒抽一口凉气,愕然地望向姜见黎,姜见黎却一副决然不信之色,严厉得呵斥道,“你听谁说的,这种谣言也敢拿到本官面前?”
  “特使明鉴,”来报信的小吏急忙道,“不是谣言,是林总管的家人闹上了江南道府衙,此事早已传遍了城中大街小巷,林府外头围了许多人!”
  “林沽当真死了?”姜见黎将信将疑,“也罢,谅你也不敢欺瞒本官,在这个节骨眼,江南道发生如此大事,本官不过问也说不过去,走,去府衙瞧瞧。”
  贺准收到林沽的死讯之时,亦不相信,直到他去了林府,瞧见了满屋的血迹,才意识到,江南道的天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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