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中午。】
  记录,我订购吡啶和肼的身份和理由是想研究染料。但两家商铺的玻璃器皿存在严重缺陷,要么厚度不均,要么有容量差异。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附注,亚瑟应该不是买火车票。除了没留意的零碎支出,又少了五十来块。他总不能是在火车上被抢劫了。
  好的,才想起能看地图。他在翡翠牧场。
  他今天不到我完全可以自己收拾。咳。浪费一块钱:( 。
  现金余额……亚瑟给我一百。昨天进账四块,今天订完货还剩六十多。
  【圣丹尼斯第九天。傍晚。】
  不祥预感成真。我可能还需要解决,器材密闭性,精确温度计,以及恒温装置。最关键的是温度控制——过高会让产物分解,过低又没法完成反应。
  普通温度计误差太大,根本看不出那几度的关键差别,精密点的要七块,进口更贵。问了玻璃匠,定制分馏管十二块,别的要求得再加三块手工费。剩下的,先前假药贩子的货可以顶一部分。但,最大问题在于,我无法保证器材不在实验过程中损坏,那么,至少得备三套。
  四舍五入,我的现金还有……五块钱?
  五块钱?
  操。突然发现我没那么排斥加入范德林德帮了。
  附注,不知亚瑟是在把新汉诺威州的悬赏犯套着玩,还是在大卖垃圾?午饭前后陆续有进账。好可怕的效率。我才出市场,他账户居然有九百多了?而我一直在花钱。
  【圣丹尼斯第十天。】
  我收回昨天记的话,为什么我一睁眼,亚瑟那九百多没了?余额两块?两块???
  二十四小时不到里发生了什么???
  第51章 通知
  发油有股椰子油味, 还掺着股大约来自着色剂的苦香,黏腻地糊在头皮上,但好歹把鬼火珠光白压成了能正常出门的深色。古斯扣紧帽子, 快步往城里赶。连过好几个木头电线杆后,忽地一刹——
  地图。又忘了。
  【M】键构想, 大地图展开,圣丹尼斯整齐的建筑物小方块里, 代表自己的灰点在城北, 另一个……不在翡翠牧场,也越过了斯嘉丽草甸,直接落在了城南。
  是亚瑟。
  和帮派成员特有的姓名缩写浮标不同, 他和亚瑟在地图上显示的是同款灰点。此刻, 这一个正慢悠悠地在码头区的鱼市移动,行动轨迹活像醉汉在画8字。不过, 看起来不像遇到了麻烦,也不像在制造麻烦。
  古斯松了一大口气。
  “又去市场钓鱼了吗你。”
  古斯嘀咕着放缓脚步。地图圈出的五个州界, 除圣丹尼斯,周边的消费水平并不高, 亚瑟的日常花销也一向极有规律:作为这家伙生存基石之一的弹药和马匹补给——几美元封顶;食物、住宿、洗澡杂费——同样几块钱, 一些旅馆甚至能直接把它们包在住宿费里。
  至于衣服, 身材太好的一个缺点就是抢都难抢到合身的……要不是自己插手,这家伙大概能给那套默认装束穿出包浆。
  但那九百多块钱真的很奇怪。这时期帮派人心尚齐, 何西阿还活着,达奇不至于不要脸到刚收完一笔钱就催缴第二轮。那么,这样的数额只可能对应着大买卖:那些镶金镀银的收藏级枪支, 或是房产, 土地契约。
  槍自己这是有的……难道范德林德帮决定购置据点?
  泥路尽头已能瞥见城区煤气灯的灯柱, 它们像持枪列队的哨兵戳在石板路起点。隐约的面包房香气和牲畜臭气里,古斯一番张望,正好捕捉到电车驶入轨道。
  这趟车乘客稀疏得能数清他们衣服上的补丁,粗布工装与褪色围裙占了大半。某个任务里的达奇但凡坐过一趟,也不至于做出十五块二十五分的圣丹尼斯电车站大劫案。古斯把脸贴近车窗,看着玻璃外肆意的绿渐渐被围栏分割成整齐方块。
  方块与方块间,是线路与晾衣绳织成的网,半新不旧的衣物在风里拍打着栅栏,很快木头又变成铸铁的围栏,砖墙与石材取代木板。当电车拐过一个弯道时,那个在鱼市游荡的灰点似乎逛够了,转过一个街口,走起直线。
  没多久,灰点停在巴士底狱酒吧,视野右上角余额倏然浮现,少了一块钱。
  “热水费。”古斯嘴角翘起。多数旅店洗个澡不到五毛,看来有人在一笔大的打底之后,终于舍得享受享受。他跳下车,再往回拐,差点撞上一匹拴在门廊前的金棕大马。
  它的旁边就是黑朗姆。白鬃黑脸的荷兰温血马正在百无聊赖地晃着脖颈。这还是有实体后的第一次见面。古斯高高兴兴地把手伸给它闻,倒把一边的门童吓了一跳:
  “呃……先生?”
  “没事,老相识。”古斯说,而黑朗姆闻了闻,打出个疑惑的响鼻。古斯干脆掏了个苹果,这回它认识了,连带着边上那匹马也想来认识认识——它拐过脖子,毫不见外地要往他包里伸。
  “抱歉,没备双份。”古斯推开那颗凑热闹的脑袋,额外看了眼那身阳光下几乎能说泛着金属光泽的油亮皮毛,好奇道:“这该说什么毛色?金棕?浅棕?”
  “咱们眼里是金棕,到马贩嘴里肯定只剩个金啊,先生。”门童笑着说,“喊价时听着多金贵。”
  “也是。这一匹介绍说是巧克力沙,但交割完原名小黑脸。”古斯也乐了,看黑朗姆腿上有点泥印,顺手掏了五毛:“劳驾给它刷刷毛?”
  “好嘞。”门童眼睛一亮,“您放心,保证把它照顾好。”
  电车票价是五分,加上这一笔,口袋还剩四块四毛五。古斯推开门,一个制服浆挺的年轻侍者立即迎上前:“下午好,先生,您几位?”
  “我找人。”古斯用拇指顶了顶帽檐,板起脸,“那位罗兹镇来的副警长,暗金色头发,戴一顶旧的宽檐赌徒帽,和我差不多高,刚来不久。”
  “啊,您是说卡拉汉先生?他刚吩咐送热水,恐怕得等一会儿。需要先为您备些饮品吗?”
  “晚点吧。我先去楼上抽根烟。”
  侍者接受了这个说法。已修复完毕的吊灯底下,几位绅士淑女头都没抬,吧台处的侍者正忙着擦杯子,没有任何人在意这头。古斯熟门熟路地拾级而上,停在那扇熟悉的浴室门前。
  走廊空无一人。门缝里渗出潮热,还有淡淡的皂香味。古斯干咳一声,屈指叩门:“需要按摩服务吗,卡拉汉先生?”
  水声戛然而止,大概是亚瑟警觉地坐直了身子。
  “不用。”他的声音低沉谨慎,古斯简直能想象出那双带枪茧的手已经开始往浴桶边的武器带去够。
  “确定吗,甜心?”古斯继续调戏他,“我们有特殊优惠。”
  又是一阵水声,继而锁咔哒一声打开。亚瑟披着条毛巾,目光一对,那双蓝眼瞬间瞪大。
  “见鬼……你。”他的喉结重重滚了两滚,“……你他*飞过来的?”
  古斯闪身挤进门,顺手落锁,顺势眨眼:“思念可是匹快马啊,甜心。想我了没?”
  亚瑟一声冷笑,眼睛仍然瞪着:“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这晃?”
  “冤枉,我可是天天在外跑。”古斯笑眯眯地,试探着摸上亚瑟的肩:“而你看着很需要……放松放松?”
  亚瑟拍开他:“你的服务就是这个?”
  “你知道,先生,我可是正经的按摩师。”古斯一本正经地摘下手套,殷勤提议:“从背开始吗?您看起来确实很紧张。”
  这回亚瑟一把攥过他的手腕,跟检查猎物成色似的来回看了看,还拿指腹用力摩了摩,紧接着,亚瑟捋起他的袖子,指头抹过还发光的皮肤,嘀咕道:“所以那些杂种的命还真有效。”
  “多谢关心,甜心,这个家可就靠你了。”古斯弯起嘴角,贴得更近:“回浴缸么,容我展示一下专业技法?”
  亚瑟冷哼一声,放开他,走向热水:“多少钱?”
  “随行就市。”古斯严肃地说,“正经按摩,一毛钱。”
  “唔。”亚瑟回过头,眉头扬起:“不正经的几块?”
  ……
  楼下餐厅开始迎接午餐的客人时,古斯带着一块钱的酬劳和一个咬痕,做贼似的贴门听了一会儿,趁没人迅速溜出,轻快地下楼。
  亚瑟账户余额已经是触目惊心的零,但神奇的是,耷拉在椅子边的背包里还有把零钱——不用想也知道,他的钱在这家伙这是单独算。这倒省去了去黑市换金条的功夫。古斯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点完菜又过了好一会儿,发梢还坠着水汽的男人才缓缓落座。
  他身上还是数天前出城时那套,经典的黑白灰配色,有意思的是,深灰的长外套和干净的白衬衫间,多扎了块海蓝色的领巾。正是自己送的那条。古斯目光灼灼,亚瑟盯来一眼。
  “看什么?”
  好标准的色厉内荏。古斯压下嘴角,转向桌面介绍:“咖啡、肋排、浓汤、烤蔬菜、水果挞。”他眨眼,“这次应该不会有麻匪来打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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