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他不想和离 第65节
“只怕是旧情难忘啊!”刘衍别有深意地感慨。
此言一出,在场另外三人脸色都不太好。
裴玉手中的茶筅悬停在半空,顿了顿才继续提拉筅梢,在黑釉建盏中央留下一束泡沫,绵密如雪。
反倒是刘衍眼神越发晦暗不明,像是枯燥的生活终于有了点意趣。
杜承嗣冷不防来了句:“据说是为了文思坊的那位。”
“不是
都和离了,没想到咱们的萧侯爷还是个痴情种。”
杜承嗣打断刘衍:“总之你别她主意,那位可不是好惹的。”
刘衍挑眉:“哦?是吗?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感兴趣了。”
杜承嗣:“你慎重吧!你们以后指不定还要在家宴上见面呢!”
刘衍笑容越发玩味:“是啊,还会再见呢!”
杜承嗣不明所以,不过他早已习惯了这几人各有各的毛病,也懒得再劝刘衍。他虽然是这里年纪最长的,但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官位的,是以柳之昂尽管是他表弟,但他父亲是最得圣上器重的枢密使,杜茂才只是个书籍行行首,二人身份自然有所不同,他在柳之昂面前也只得陪着小心,平时也多由杜承嗣出面打圆场,他年龄最长,也自认有几分兄长的责任,事事包容,处处退让。
从国子监进学到如今一贯如此。
见场面有些尴尬,他自然而然地另起了话题:“对了,裴兄往日忙于庶务,今日怎么得闲与我等同聚?”
裴玉正在饮茶,闻言缓缓搁下建盏,定了定才道:“近日正值休沐,想到许久未与各位一聚,便来了。”
裴玉话说的亲近,神色却很冷,杜承嗣以为他向来如此,虽有疑惑,也并不在意。其余二人则是压根未察觉,或者他们根本听不出他人话中深意。
裴玉又道:“恰逢静王殿下生辰将近,特特请诸位来,也是想问问诸位对此次生辰宴可有何想法?”
裴玉说着拿出三张请柬:“殿下一直记挂各位,命我转赠柬贴,还望届时诸位定要来赴宴。”
杜承嗣有些错愕,和刘衍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笑容更甚:“那是自然!殿下亲自送柬贴是我等的荣幸,到时一定提前备好寿礼如期前去。”
说着将柬贴领了,又拿了一个递给柳之昂。
柳之昂看了眼那柬贴,没有接,而是抬眸看向裴玉,眼中寒光迸射:“我与殿下自小一同长大,我的柬贴竟还要你来送?看来你如今倒是颇得殿下器重!”
杜承嗣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悻悻一笑,小心地将柬贴放在柳之昂面前。
“那个,柬贴也拿到了,要不……”
杜承嗣意欲起身,却被裴玉毫不留情打断。
“不过是今日恰好有事去了一趟静王府,静王又得知我晚些时候要过来,就让我顺路带过来罢了!你别太多心了。”
“哦?是吗?”柳之昂饶有趣味地拿起那柬贴,“既然殿下相邀,总得有个由头,不知我等是以何种身份出席呢?”
这一问,杜承嗣和刘衍也愣住了,杜承嗣也坐了下来,笑了笑,也道:“是啊!都知道前往静王殿下生辰宴的都是宗亲勋贵,我等前去,该如何列席呢?”
裴玉只是看着柳之昂:“你们同柳兄一处便是。”
刘衍如今官拜大理寺少卿,宴席上设有官员坐席,他和柳之昂几人一同出席,即可以官员身份,也可以私人身份。但不管如何,都需格外谨慎,又恰好赶上萧凛不在临安,他和杜承嗣都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生辰宴不同以往。
柳之昂自然一早看出个中端倪。他如今在朝中还没有实职,若要出席,自然是以幕僚的身份。
裴玉又道:“静王殿下一直很看好你,如今你跟萧凛已然如此,之后势必心存芥蒂,再难毫无嫌隙。如今圣上又因为拒婚一事觉得亏欠你柳家,又在这个时候将萧凛外派,你应该能明白到圣上的用意吧!”
这番话看似没头没脑,实则说的再清楚不过了。
刘衍和杜承嗣不住交换着眼神,刘衍一早便有攀附之意,只是一直处于观望状态,如今若与柳之昂一同前往静王寿宴,便算是明面上投靠了静王。杜承嗣自不必说,杜家书籍行家大业大,若能支持静王,整个临安的书肆皆为静王所用,无论是刊印书册,还是传播歌颂静王的功绩,都是轻而易举,相当于把控住了临安的舆论出口和民心风向。
而杜承嗣又与柳之昂是姑表之亲,二人的立场都系在柳之昂一人身上,所以今日裴玉来,只着重游说柳之昂。
柳之昂虽与萧凛不和,但他毕竟是柳家嫡子,若他出席静王寿宴,难免教人误以为是柳文宣授意,等于是枢密使和静王联手,那就相当于背弃了圣上,他也不能贸然答应。
“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离寿宴不是还有半个多月吗?”
柳之昂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
裴玉也不再强求,原本他也只是来帮静王做说客,也不能太过逼迫。柳之昂如今是跟萧凛有了冲突,但到底也是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的。若柳之昂轻易就投了静王,殿下反倒不敢用他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将点的东西都吃了,茶和酒都喝完,便散了。
从繁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沿街店铺前的灯笼次第亮起,柳之昂和他们不同路,便先走了。
裴玉和杜承嗣、刘衍二人同行了一段路,二人又吵着要去群芳馆再续一场。
群芳馆是城中新开的青楼,裴玉对这些声色犬马不感兴趣,就没同去。被二人说了几句假正经,才肯放他离去,他二人则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往群芳馆的方向去了。
一桌人就裴玉一人没饮酒,如今已入了夏,夜来风凉,没有白日的燥热,风里夹杂着不知名的气味,轻拂过发梢,甚为惬意。
这个时辰,回去也无要紧事,他索性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行人三两成群,沿街摆满了摊位,有卖消夜的,有卖字画的,自然卖的最多的还是女子的珠钗环翠,香囊团扇等物,不远处的桥根下还有杂耍……
裴玉且走且看,穿过夜市,跨过拱桥,一路行来不知走了多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文思坊门口,刚准备转身离去,就遇见闻香举着灯笼从铺子里出来,见到裴玉很是错愕。
“裴公子,你怎么在这?”
裴玉只好说:“我在这附近跟几个好友聚,聚聚……刚好路过这里……”
“原来如此。”
裴玉又提高声调补了一句,“其实是舍妹不久前想让我帮她借一本话本,便想过来问问。”
说着报上了一个书名。
闻香细想了想:“这本话本铺子里似乎没有呢!而且入夜后是不可借阅的,您看,这铺子里都没点灯,就怕万一撩了烛火。要不这样,我先进去问问小姐,再给公子回话。”
“不急,既然已经过了借阅时辰,那我改日再来便是,也不急于一时。”
闻香懵懂地应了。
裴玉没忍住还是问了句:“叶姑娘呢?”
“我家小姐在里面算帐呢!”
裴玉往里看了一眼,柜台前空无一人,想来是在内院。
他不自觉捏紧袖口,一只手笼在袖子里,像是在思索什么。
闻香见他这般若有所思,便问:“公子可要进去坐坐?”
“不了,太晚了不大合适,我改天再来吧!”
闻香应了是,又眨巴着大眼睛询问般地看着裴玉。
裴玉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回,这才道:“那我先走了,让你家小姐早点歇息。”
“是。”闻香屈膝行了礼,便转身点灯,点完灯笼又往裴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下狐疑,自顾自琢磨了一会儿,无果,便拎着灯笼进去了。
叶霜照旧在书房整理账目,闻香点完灯笼回来,叶霜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的去了这么久?”
闻香将琉璃灯笼吹灭搁在门后的架子上,又重新浣洗了手,才道:“方才遇见裴公子了。”
“裴玉?”
“正是。”闻香上前替叶霜添了茶。
“这么晚了,他有何事?”
“应该是偶然路过,说是替他妹妹来借话本的,奴婢跟他说了,铺子里夜间暂停借阅,而且他说的那本,我们文思坊暂时也没
有,他便说改日再来。奴婢又问他是否要进来,裴公子也推辞了,说太晚了不合适。”
闻香将情况一一说明。
叶霜颔首:“的确是有些晚了。”
言罢继续梳理账目,恰好写满一页,她舔了舔笔尖,头也不抬道:“方才我看墨快用完了,你替我再拿一方墨来。”
“是。”闻香转身准备去库房,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小姐可是要用裴公子上次送的松烟墨?”
叶霜拎着笔,略略思忖:“那个先放着,就取常用的带字墨即可。”
“是,小姐。”
闻香走后,叶霜又写了两行字,发现墨色淡了,便索性搁了笔。
踱步至窗前,她不禁想,裴玉为何这个时辰过来?难道他真的是替裴姝来借话本的?
裴玉走出文思坊很远,才回过头看,闻香进去时已将店门掩上,裴玉回头,只看见紧闭的排门,还有门头上两盏写着“文”字样的油纸灯笼。
他捏了捏袖口,另一手从袖中拿出一支金钗,那钗上光泽熠熠,纹路也有些模糊,显然时常被人拿在手里。
这支才是叶霜那日落在裴府的金钗,而他当初派人送回侯府的,是他命人照着这钗打的一支一模一样的,是以他才会隔了那么久才派人还钗。
但他的确也是特意挑好的时间,那时他只想让萧凛生不如死,为此却伤害了无辜之人。
方才他本想将这金钗送还,可到底还是没有勇气。
一声轻叹落下,裴玉将金钗收好,转身步入夜色中。
第69章
萧凛此去巡边,少则月余,多则几个月,叶霜的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往都平静,书坊的生意也稳步上升,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之前定好的方案起了效果,叶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根据盈亏情况进行调整,几乎每晚都会盘当天的账,有什么问题,第二日立马改进,每十日又会阶段性地分析,并为之后的十日提前计划售卖和借阅的话本名录。
一楼隔出了一间借阅室,可以在店内免费借阅书籍,并且设有糖水供应,售价也比外面略低。闻香的手艺本就不错,加上日头炎热,借阅室朝北,较为阴凉,一时来店内阅书的人便多了起来。有人铺子一开门就早早来了,下午快关店了才离开,看到喜欢的,也会带几本回去,一来二去,城中之人都知道了文思坊有借阅室,不仅糖水好喝,书籍也比旁的书肆多,来的人就更多了,生意就这么渐渐好了起来。
叶霜便越发忙碌,忙到没时间再想任何其他事,日子也过得飞快,眼见着到了八月里,距离萧凛离开也已有月余。
他这次离开,分明只走了一个人,叶霜倒有种临安城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感觉。
不过日子总是如此,平稳一段时间后,难免就要生出一些事端。总是很难有一直安然无事的日子,如是,才会有黄龙慧开禅师在《颂平常心是道》中那句,“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吧!
这一日叶霜上街采买,便遇到几名纨绔子弟,看上去年龄比叶霜要小许多,举止却是轻浮无端。
叶霜自从办了书坊以来,因与人多有往来,外出便甚少戴帷帽,加上这次又是在相熟的纸张铺进货,她便只随意收拾了一下。
不曾想刚出铺子,就被一群纨绔拦住了去路,口口声声叫着小娘子,言语轻佻,举止无状。
她这次出来只带了闻香一人,便不欲和他们纠缠,只想尽快离开。
可那群人却不依不饶,跟在后面,嘴里更是越发不干不净。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长得还挺标致。”